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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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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唯敬的尖笑化为狂笑:“我本不想这样做的,但,世上已没有人相信,我不是个卖国贼”!只有死,才能证明! 他俯身,向公主跪拜:“公主殿下,我也相信,你是大明朝最纯洁高贵的女子……但,这同样需要死来证明。所以,请让我助你一死吧!死在日出之国,所有的耻辱都会被洗刷,你将永远是日出之国的皇后!” 公主躺在那丛鲜花里,几乎没了呼吸,这柄刀上显然布满了剧毒,几乎在一瞬间掠夺了她的生机。沈唯敬匍匐在地上,对着公主谨严跪拜。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猝然回手,尖刀深深地没入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脸刹那间扭曲,死死盯着相思,最后一句话嘶响在喉头:“我……我不是卖国汉奸……我不是……” 他的身子迅速布满红斑,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腐化,鼓胀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消退。一股股枯黄的脓水从他皮下渗出来,滴在地板上。地板被烧出了一个又一个洞。等这些脓水流尽之后,他就只剩下一张干枯的皮,包在骨头上。他的头倒几乎是完好的,看上去就像是个畸形的皮影。 这柄刀上的毒,竟然如此凌厉。这个卑微的人,再也背负不了卖国的罪名与辱骂,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卑微的一生。 相思感到一阵恶心,几乎忍不住呕了出来。 一阵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救……救我……” 她急忙转身,就见永乐公主正虚弱地看着她。相思急忙奔上前去,永乐公主的身子,也在渐渐地泛起红斑。 幸运的是,她身上的礼服实在太厚,而沈唯敬是个缚鸡之力的文人,这一刀刺得并不深,刀锋刚刚没入了背部,染毒并不重。相思急忙撕开了她的衣服,拿清水为她冲洗。 平秀吉静静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默然不语。 相思看了他一眼,道:“太阁大人,您不方便在这里,先回避吧。” 平秀吉站起来,缓缓鞠了个躬,走出了天守阁。 等平秀吉再次出现在天守阁之上时,已是赤眉火瞳的王者之容。 公主已陷入昏迷,躺在相思草草制作的担架上。她身上余毒未清,肌肤上仍布满了猩红的斑点,一张脸已看不出原来如花似玉的样子。相思坐在她身边,轻轻为她扇着扇子。 沈唯敬的尸体已被收拾好——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不过是卷了起来。他的头颅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用一块布包成了个包袱。 平秀吉皱起了眉。 沈唯敬虽然没什么地位,但他却是明朝负责议和的特使。他死在了汉城,日出之国便背负着斩杀使节的罪名。这件事于日出之国极为不利。 他迟疑了一下,传令下去:“将他的头颅按照国宾之礼装殓,送交明朝使节团,即日送归平壤。” 但如何处置公主,却更为棘手。公主到如今仍然昏迷不醒,显然中毒极重。若是强行将她送回平壤,万一死在路上……天守阁上并没有太多证人,到时候明朝追究起来,到底是谁的责任,只怕百口莫辩。 正诚如公主所言,她一日没有辞婚,她一日还是日出之国的皇后。 她,绝对不能死在其它的的地方。 所以,她只能留在汉城,留在天守阁。 过了三天,公主的身体才渐渐恢复。她全身布满红斑,裹在厚厚的毛毯里,什么人都看不见。她露在红毯外的手,红肿得令人害怕。 公主一醒来,就命人将她抬下天守阁,准备回平壤。 这趟出使极不愉快,无怪乎她急着回去。 平秀吉以天皇皇后之礼,将她亲自送到了城门,远远地望着车驾隐入了地平线,他才吩咐部下回去。 这个女人,以她的实际表现,赢得了日出之国的尊重。他们暂时忘却了她曾给予他们的耻辱。 平秀吉缓缓步入天守阁。 风,自窗子外面吹进来,带着初夏的湿意。绿纱垂下来,缓缓摇摆着,搅乱了茶烟。相思隐在纱后的容颜,也隐隐约约。 平秀吉端起面前的茶,久久不饮。他轻轻将它放下:“你好。” 这句话极为突兀。 “公主殿下。” 绿纱后相思显然征了征,缓缓站了起来。 “你发现了?” 她的身材比相思略高,却赫然是大明朝的金枝玉叶——永乐公主。 平秀吉笑了笑。 “沈唯敬并不是个不怕死的人。他若想自杀,哪里都可以,为什么却一定要在天守阁中自杀?那一定是因为,天守阁中有一样东西,别的地方都没有。” “从那时开始,我就怀疑,你们的目标,是相思。” “从我面前救走她,显然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偷梁换柱。” 他缓缓抬手,手中握着的,是沈唯敬用来刺杀公主及自杀的尖刀。他将尖刀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蚀骨散果然是绝世的奇毒。中毒之后,顷刻之间血肉销尽,化为脓水。但若只是很少的剂量,却能让人不至于丧命,只会满身遍布红斑,看不清相貌。沈唯敬先用此刀刺公主,再用此刀自杀,他的死相极惨,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他的自杀,其实只是为了掩饰这种毒的另一种用途:身布红斑,面貌模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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