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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赛刁婵对她的女儿一向宠爱至极,平常无不言听计从,此刻见雪儿态度有异,不由疑云密布,反问道:“什么事,得说明白,可依你便依!”

  耿鹤翔断指之余,已经包扎好了,这刻也凑近前来,冷眼旁观,见雪儿态度言语,已然瞧料几分,心中不由有气,冷冷道:“赛前辈,不用雪儿姑娘说,我也知她心事,哼,她要求你救活那万恶的魔头!”

  赛刁婵惊奇道:“救活他?”手指指了倒地的花妖一下,续道:“这是什么道理?孩子,难道你不想活,那魔头一活转来,咱还有命么?”

  这话也对,依花妖那乖谬凶残性子,若恢复功力,当前数人,必定遭其毒手。雪儿泪痕披面,泣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花老儿生非歹恶,是因世上的人造成,尤其是女人不好,咱做女人的对此,更应神明内疚!”

  铁笔书生点点头,赞道:“难道雪儿这孩子仁心罔极,她的话也非无道理,花妖是狂人,所作所为,咱怎可与他一般见识,何况他曾出手救耿老弟一命,又拿出至宝奇珍,治好雪儿蛇毒,虽非出至诚,也有微劳!”

  赛刁婵并非蛮不讲理的妇人,听了两人的话,沉吟道:“要救活他我不反对,惟可虚者,是把他治好了,他仍是狂人一名,对我等不利!”

  这是当前切实问题,和雪儿心念微有不同,雪儿因为一点仁心,一点爱惜知音善念,自是蒙遮理智,不计后果。铁笔书生想了想道:“苟且治他一治也是无妨,照他目前伤势,要恢复非三两天间之事,少说也得半月,那时我们已经离开,还怕他做甚?雪儿如真能治其心病,化恶为善,也是一般好事!”

  雪儿同时叫道:“娘休担心,女儿能治花伯伯心病!”

  各人一怔,要知花妖发狂已然数十载,当年杀人无算,江湖上的人咸以妖孽目之,雪儿有何能耐,能治这魔头癫痫之疾!

  赛刁婵正色道:“雪儿,女儿家不许胡乱扯谎,你的话可是当真?”

  雪儿双眸一转,点头道:“女儿怎敢瞒骗长辈,委实已经有了计较,可治花伯伯癫痫之疾!”她此时已然改口以伯伯相呼花妖,足见其内心不只敌意全消,抑且视这魔头如亲人!

  又指一指手里那具破筝,苦笑道:“女儿就凭这个去医活花伯伯的心病!”

  在雪儿的心念中,花妖会闻琴音而消斗意,其人疯癫缘因,与音乐不无干系,自顾擅长此道,或可藉音律弹奏,慢慢促其省起前事,恢复良知,大凡心病仍须心药医,雪儿已然把秦筝作为心药!

  铁笔书生也是知音律的人,听了雪儿的话,心下一琢磨,已然明白,忽鼓掌赞道:“善哉,善哉,雪儿这孩子当真冰雪聪颖,赛前辈,恭喜你有此佳子女!”

  赛刁婵略向铁笔书生表示一下谦逊之意,脸容一整,对雪儿道:“孩子,娘也是知音律的人,你之所学,来自何人?难道不知。娘岂不明以宫商角羽治心性狂丧的人之道理,不过此事实非寻常,若弄不好,嗯……”

  陡地双眸一张,棱光闪闪,续道:“也罢,就让你去试一试,若有不测,也是天意!”

  当前四人,已三人同意救治花妖,只有耿鹤翔心中不平,他遭这魔头两度毒手,幸未死去,心中余恨未消,但要他赞成救活敌人,却非心愿。三人既如此表示,他也不好意思去阻拦,默默无语走开。

  陡然间,花妖醒转过来,身子一翻,手中大毛笔已然抖出,竟是朝雪儿站处掷来,花妖醒转,疼痛难禁,心中怒火陡起,又站不起身来,一怒之下,耳听人声发处,随手一掷,便待伤毙发声的人泄忿!

  那管大毛笔势如奔云惊电,瞬已向雪儿前心刺到,雪儿惊叫一声,急切间,身形蓦地一矮,滚地闪过,只缘她手里还抱着那具破筝,触地声发,铿锵大鸣,但听花妖长叹一声,口中鲜血直如泉涌,展眼之际又是晕死过去。

  雪儿才矮身,大毛笔已自她顶上掠过,只差不够半寸,雪儿顶上青丝,已然给大毛笔削去一绺,头上一凉,登时惊得冷汗浃背。那大毛笔去势未衰,一砸便砸在背后一虬苍松,那大可合抱之老松树,竟然应声而折,大毛笔也没入松树之中,洞穿透过。

  看得众人咋舌不已,那魔头虽在垂危之际,功力尚如许骇人,若非为乐音所克,众人必无取胜之理!

  耿鹤翔大叫道:“雪儿姑娘,对不对,我说此人救不得,你好心要救她,他却先来害你!”

  雪儿淡淡一笑道:“耿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病尚未医治,怎能叫他不狂性大发,况在疼痛难当之际,委实难怪!”

  花妖经过这一掷击,真元已经涣散,本来他伤的已经不轻,加以方才急怒攻心,拚着最后一口气,此刻已是软绵绵了,动弹不得!虽是如此,诸人还是不敢走近。

  雪儿仁心善念激发,却不惧此,走到花妖身畔,半跪落地,也不避嫌疑,双手便在花妖身上推按,做起推血过宫功夫来,口里频呼道:“花伯伯,快醒来!”

  推按三周天,雪儿用的是小天星阴力推拿,功夫娴熟,歇得一盏茶光景,花妖已然神志略醒,一醒转闻得有个年轻女人在耳畔唠唠叨叨,心中烦燥,低低喝道:“小害人精,你害老子来了!”

  雪儿柔声应道:“不,我在给你推血过宫,是救你不是害你!”

  花妖那微弱的声音回道:“什么?你会救我!我不信,你们女人都只会害人,不会救人的!”

  雪儿那银铃似的声音又响道:“花伯伯,你错了,世上女人有多种,有好女人也有坏女人,你没分别得清楚!”

  乍闻那清脆悦耳的嗓音,花妖心上一颤,奇道:“女人有好,也有坏的,有多种?”似自语,又似问雪儿。又道:“你当真是来救我,嗯,这么说来,你算是好女人了。”

  雪儿道:“花伯伯,你会武功的,难道不知我在你身上推推按按,是什么意思!”

  花妖冷冷道:“谁不知道,嗯,我明白了,你们想把我治好了,再折磨我,就像猫对付耗子二般!”

  雪儿苦笑一下,摇摇头道:“花伯伯,我们和你没有过节,害你怎地?将来你自知道!”

  忽地里,花妖低低喘喝道:“小害人精,你骗我,女人害男人是天赋歹毒禀性,何用什么过节?喂,你如想救我,这般推推按按有屁用,先给猫鹰血我喝,再推血过宫……”

  说到这里,花妖已然熬忍不住,语音模糊,两眼一瞪,又晕过去!雪儿蹙颦轻轻叹了一下,仰首低呼:“尤前辈,帮我弄点扁毛畜牲鲜血,救救花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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