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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发箭难收重蹈旧错 呼母不应又见魂离(3)


  春雪瓶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可那手还没触着箭便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罗小虎见她那般情景,又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看春雪瓶迟迟不肯动手,又说道:“拔吧,雪瓶!你也别怕,你拔我不会痛的 !”

  春雪瓶一咬牙,握住了箭,手虽然不颤抖了,可心却急剧地跳动起来,她还是没敢往外拔。

  罗小虎回头看着她,充满怜爱地摇了摇头,说道:“仁慈也须手狠!你能懂得这点就敢拔了。”

  春雪瓶听了,迅即将手一抬,箭也随手而出。她偷向罗小虎瞟去,见他不但连眉也未皱一下,反而发抖一阵爽朗的笑声。他笑过以后,又回头说道:“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为人行事,该狠时,杀人也.无须眨眼;不该狠时,蝼蚁也休伤它性命。”

  春雪瓶从革囊里取出母亲给她的金创药来,给罗小虎的伤口敷上,又细心地替他包扎起来。

  罗小虎拾起那支带血的短箭,默默地玩了会,忽又举起它来,充满感慨地对春雪瓶说说道:“你这弩箭的射法原是我教给你母亲的,你母亲又教给了你,没料到你却两次用它来射我 !”

  春雪瓶羞愧得赶忙低下头去,难过得几乎哭了起来。

  罗小虎忙伸手扶起她的头来,对她说道:“雪瓶,我这不是在责怪你,也不是在怨你母亲,我是在想:我从不信天意,但从这事看来,莫非果有天意?!”

  春雪瓶不懂得他这话的意思,只困惑地望着他,忙又解释道:“不,不是天意,是无意!一个装扮成百姓的官兵盗了这大红马,我气极了,正在四处找寻这马和那盗马的贼,我走倦了,正在这林里的树上打盹,恰巧你从这儿跑过,我没看清就放了箭。当我认出是你时,我悔极了 !这都是我的错,不是天意。”

  罗小虎又是一阵开心的朗笑后,说道:“好啦,别再提这一箭之事了!只要我能见到你,再中一箭也是值得的。”他瞅着春雪瓶,眼里充满了宽慰和喜悦。

  春雪瓶:“这大红马怎会到你手里来了?”

  罗小虎:“盗走你这大红马的那人不是官兵,是你乌都奈叔叔。他去迪化办完了事回乌伦古湖,在沙湾的驿站门前见到了这大红马,他便打定主意要把这马盗回来。他不认识你,见你和几骑官兵一道上路,还以为你是军营里的亲眷哩。他一路跟在你们身后,进入草原的那天夜晚,他便下手了。他骑着大红马刚进沙漠,正碰上从乌伦古湖赶来,他把盗马的经过告诉我后,我便已知道他是干了桩蠢事,那位被他误认为是军营里亲眷的姑娘一定是你了。”

  春雪瓶忙截住罗小虎的话头,问道:“你怎知那人是我?!”

  罗小虎:“你在乌苏东城关口和姚游击对刀赌马的事你马强叔叔都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这刀和马在你手晕。”他又接上刚才被春雪瓶截断的话,继续讲下去,说他断定那个失马的人是春雪瓶后,便和马强赶到车排子去,守候在通向塔城去的大道旁,想在那里见她一面,并把乌都奈误盗大红马的事告诉她,好使她放心。不料他和马强刚到那里,便被乌苏军营的巡骑发现,他不想和军营的官兵冲突、纠缠,只得离开车排子,避开了那些从乌苏军营赶来拦截、搜索他们的官兵。后来,他又听一位牧民弟兄说,有位年轻姑娘在这一带找寻她被盗失的大红马,他猜出这准是春雪瓶,便也在这一带到处寻她,这才引出刚才那二十余骑官兵追赶他的事情来。

  春雪瓶听完罗小虎谈了这段经过以后,这才明白过来。她立即又不安地问道:“你离开乌伦湖时,就只孤身一人上路?”

  罗小虎点了点头。

  春雪瓶:“你真不该这样行事,这太危险了!”

  罗小虎:“人多了反易惹眼,再说我也不便多带人来!”他停了停,又不禁感叹地说了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春雪瓶十分诧异地:“甚么不得已的事情?!你单身一人离开乌伦古湖出来干什么?”

  罗小虎:“到天山,寻你母亲去!”

  春雪瓶一怔,愣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罗小虎忽然俯过身来,紧紧盯住春雪瓶,着急而又深沉地问道:“雪瓶,告诉我,你母亲是不是生了病?她近来情况如何?”

  春雪瓶不由吃了一惊,甚至有些慌乱起来。谈论和探询她母亲,这在她心里已成为一种禁忌。多年来,谁也不曾在她面前这般放肆地提过她的母亲!可眼前这位罗大伯,在提到她母亲时,竟毫无敬畏之意,全不把禁忌放在眼里 !春雪瓶心里不禁暗恼起来,说道:“我不能告诉你。我母亲也决不允许别人谈及她的事情!”

  罗小虎:“那是别人!这是我,是我在问,是我要你谈!”

  春雪瓶被罗小虎这激动的神情和不同寻常的语气怔住了。她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罗小虎,问道:“你是我母亲的什么人?”

  罗小虎盯着春雪瓶,眼里闪耀着一种奇异的光彩,胡须也颤动起来,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是你母亲什么人?!我是你爹!”

  这对春雪瓶来说,真如晴空霹雳,她惊诧得张大了眼睛呆在那儿不动了。

  罗小虎很快又平静下来,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我和你母亲原是结发夫妻。”

  春雪瓶虽没说话,可罗小虎一句话在她心里激起的思绪,却有如惊涛拍岸,又似风卷残云,她被搅得乱极了。她愣了许久,才困惑地说道:“我怎从未听母亲说过这事?!”

  罗小虎:“就因为我是马贼!”接着他又沉痛地说道:“你母亲纵然因此不愿随我,难道你也不能叫我一声爹?!”

  春雪瓶一时间竟没有了主张,只喃喃地说道:“这事我得回去再问问母亲,要她把真情告诉我。过去我也问过她,可她说你‘不是’,说你‘决不是’。”

  罗小虎突然笑了起来。尽管他眼里还噙着泪水,可笑得却是那么开心。他瞅着惶然无措的春雪瓶说道:“不管你母亲说是也好,不是也好,也不管你叫也罢,不叫也罢,反正我是你爹 !好,你也别为难,随你怎么叫都行,不过,还是得把你母亲生病的情况告诉我。”

  春雪瓶只有顺从了。她告诉他说,母亲一直患有咳嗽症,近年来病情日益加重,每到冬天,常常咳得透不过气来,就在二十多天前,母亲的病又发了,她劝母亲下山去看病,母亲不肯,经她苦苦劝求,母亲才自己开了张药方,交她拿到乌苏去买药。药买回去后,母亲服了几剂,病情虽稍有好转,却仍未见有多大起色。现在她又已离开母亲十来天,也不知母亲的近况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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