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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衷情漫诉荒林篝火 母影惊闻古庙孤村(2)


  铁芳顺从地踱到火旁,在她铺垫得厚厚的落叶上坐了下来。春雪瓶也靠近他身旁坐下。铁芳愣着篝火出了会儿神,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春雪瓶,说道:“姑娘,你母亲一定是一位非常贤良慈爱的母亲。”

  春雪瓶十分欣慰地:“是的,贤慈极了。”

  铁芳: “你也年纪不大,你母亲怎会让你独自一人出外远行?”

  春雪瓶: “我母亲相信我,不管我走到哪儿都不会遭人欺侮。”

  铁芳连连点头:“的确也是如此。我两年来也闯荡了不少地方,却还不曾见到过有谁能有姑娘这样不凡的身手。”

  春雪瓶笑了笑:“你休夸我。这只怪那 和我交手人无能,哪是我有什么不凡的身手!”

  铁芳沉吟片刻:“姑娘休要自谦。我自己虽然本领不高,但对别人还是识别得出来。姑娘的拳技剑法真可算深不可测,只是不知你是从谁人手里学来的?春雪瓶不便实说,却又不愿说谎,略一迟疑,只好含糊应

  铁芳不胜钦羡而又自惭地说道:“我自恨武艺不高,功夫太浅,两年来遇事总感力不从心,技不如人,我要能有姑娘那般本领,我就可以走遍天下了。”

  春雪瓶心里突然荡漾起一片暖的涟漪,是怜惜,是情谊,是殷望,还是祝福,她一时也弄不明白。她只觉自己身旁这位憨厚而诚朴的少年,需要她关心,需要她鼓励,也需要她的帮助和爱护。春雪瓶微微移动了下身子,充满温情而又真诚地说道:“你有血性,又有极好的膂力,若能寻个名师指点,定能练出一身好武艺,将来也一定能干出一番烈烈轰轰的事业来。”

  铁芳瞬了瞬春雪瓶,微微一声叹息,说道:“我和姑娘旅途相逢,不巧各自都有事在身,不然我就拜姑娘为师,随姑娘学艺去。”他又是一声轻微的叹息,补了一句,“都怪我缘薄 !”

  春雪瓶听他又说了个“缘”字,映着火光,脸上也不禁又微微红了一下,羞涩只短短地一瞬便被她隐藏过去了。她随即斜过脸来,瞅着铁芳含笑说道:“你真要随我学艺?那你一年后便到西疆来。不过,咱俩得先把话说好:一同练练可以,拜师我可不兴 !”

  铁芳高兴万分,立即应道:“好,一年后我一定到西疆找你去!咱们一言为定。”

  极度的欣慰和喜悦,有时会使人陷入沉默,在沉默中享受,在沉默中神往,在沉默中遐思。

  春雪瓶和铁芳也在突然激起的一阵喜悦中沉默下来,两人都呆呆地望着篝火,春雪瓶在抱膝遐思,铁芳在危坐神驰。闪闪的火光只驱起了近旁四周的黑暗,却使整个荒林变得更加幽深。透过疏枝还可看到祁连山巅积雪,还可望到夜空星星,这里简直成了神秘的世界。

  春雪瓶虽然自幼即在渺无人迹的深山老林里长大,并也曾多次在荒林里的篝火旁边度过漫漫的黑夜,但每次却都有她母亲在她身旁,她才不会感到孤寂和恐惧。对她来说,她的母亲便是她的一切。母亲在她心里,便是爱,便是欢乐,便是温暖,便是无畏 !今晚她母亲并没有在她身旁,夜这么黑,林这么荒,四野又这么陌生,可她并没有感到半点恐慌与寂寞,心里却仍在跳动着欢乐,仍装满了温情,装满了爱。春雪瓶想着想着,她不禁对自己也惊疑起来,突然在心里暗暗惊呼一声:“天啦,我这该不是对母亲的背叛 !”

  一直在默默沉思着的铁芳,突然转过脸来问她道:“你在想些什么?”

  春雪瓶毫不迟疑地:“在想我母亲。”

  铁芳:“啊,咱们想的都一样了!我也在想我的母亲。”他默然片刻,又凄然说道:“你想你母亲一定想得实实在在,我想我母亲只能是虚无缥缈。因为我连我母亲是什么样的容颜也一点不知道啊 !”

  春雪瓶知道她刚才的答话又触及他的旧痛了。她本想立即用话引开,可她又转念一想:这样一个七尺昂扬的少年汉子,哪能老揣着满怀的哀痛和忧思立身行事!不如让他把郁隐在心的不幸身世全说出来,需要安慰就给他安慰,需要排解就给他排解,甚至去帮助他,为他分担一些不幸。春雪瓶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位看去昂昂伟伟的少年汉子,他需要她的关怀和爱护,她也需要知道他的过去。春雪瓶随即俯过身来,眼里含满柔情,心里充满抚爱,温声说道:“把你的身世告诉我,把一切都全说出来:你遭到的变故,所受的屈辱,你心里的悲伤,你的不幸 !我不是出于好奇而来打探你的往事,是我已经答应了你,等我办完自己的事情,便帮助你去寻找你的母亲。”

  铁芳被她一片深情所动,他的肺腑也为她张开了。他抬起眼来充满谢意地望着春雪瓶,说道:“我一向羞于告人,要说也无人可说。因为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只有把自己的不幸藏在心里。姑娘既然好心相问,就让我把不幸的和身世全告诉你。”

  春雪瓶忙向铁芳身边移了移,又向篝火里添上几丫树枝,然后才回过头来凝视着铁芳,说道:“请说吧,我听着。”

  铁芳这才神色凄然满怀悲楚地说道:“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自己的不幸身世的。以前的十五年,我一直在懵懂中过日子。我不姓铁,我原名韩铁芳。但我也不姓韩。我究竟姓什么,我至今也不知道。人总得有个名,我就暂时用了铁芳二字。

  我家住洛阳城外白马村。我过去叫他父亲一直叫了十五年

  的那个人名叫韩祥泰白马村的人都称他为韩大善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是个曾经在江湖上作恶多端、阴狠险毒的贼徒。亲手把我抚养成人,我过去一直称她为母亲的那个女人姓秦。她虽然不是我的母亲,但她抚养了我,因此,她也算有恩于我,我对她也将终生怀感,并在心里仍以养母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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