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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壮士难求攸关荣辱 须眉有识暗伏神机(1)


  蔡幺妹万万没有想到,站在她面前这位整天无忧无虑、犹带一身稚气的春雪瓶,竟是名震西疆的飞骆驼!她先是张大眼睛愣了片刻,随即抢步上前抓着春雪瓶的双手,充满惊奇地打量着她,嘴里连连说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春姑娘原来竟是这样一位非凡人物 !”

  春雪瓶被蔡幺妹说得和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由垂下眼帘,让红晕偷偷飞上双颊。

  刘泰保在一旁惊魂初定,不禁也喜上眉梢,他上前一步,迎着春雪瓶将拳一抱,说道:“都怪我刘泰保有眼无珠,竟将英雄误为凡品,把真金错认黄铜!真是失敬,失敬!还望春姑娘多多海涵 !”

  春雪瓶被刘泰保这番既出自一片衷心、又带着几分行气的举动、言词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致手足都显得无措起来。

  蔡幺妹却在一旁瞪了他一眼,说道: “春姑娘又不是外人,何用那样的场面话,弄得方不方圆不圆的,多别扭!”

  刘泰保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也是一时高兴,竟忘了春姑娘原是自家侄女,也忘了这是在自己家里了。”

  蔡幺妹又将春雪瓶注视片刻,忽然不胜感慨地说道:“我蔡幺妹自幼闯荡江湖,又开了多年客店,阅历也不算少”却偏偏对自己身边的这位春姑娘,就没有认出她是-位身怀绝技的能人来 !”

  春雪瓶忙用手将蔡幺妹的衣袖一拉,腼腆地说着:“蔡姑快别这么说了!我既无什么绝技,也不算什么能人!你休去听人传说,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

  蔡幺妹:“半年前那位西疆旅客所传纵然失实,难道罗燕所说也会属虚!我知道,罗燕一向是口无虚语,不轻夸人的。”

  春雪瓶略带娇憨地:“罗燕姑姑特别疼我,她出于偏爱,夸夸也会过头的。”

  蔡幺妹凝视着她,见着她那娇憨可掬的模样,不觉也对她突然感到十分疼爱起来。说道:“你确也招人疼爱。”她随即将春雪瓶拉到身前,轻轻抚弄着她的鬓额,又问道:“告诉我,你和罗燕他们在西疆是怎么认识的 ?”

  春雪瓶便将她在玛纳斯河畔如何与马千总发生争斗,德秀峰如何出面劝解,以及在交手时罗燕又如何护顾着她,等等,一一讲了出来。当然,她也隐略了一些她认为应该隐略的事情。如秀峰在塔城时和肖准之间的一场暗斗,她帮助罗燕会晤胞兄,以及在谷口前面的一场砍杀等,春雪瓶则有的是只字未提,有的又只轻轻带过。虽然如此,那蔡幺妹和刘泰保却已听得如痴如醉,不禁色舞眉飞。春雪瓶最后说道:“我和罗燕姑姑他们分手时,大家都感依依不舍。德老前辈一再叮嘱,要我到了京城时,一定去他家里作客。我今既已来到北京,当然是要去看望他们的。”

  刘泰保:“好,明天早饭一过,我便带你前去。”

  蔡幺妹:“我也和你二人一道,看看罗燕去。”

  三人又谈了许多,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就寝。

  第二天清早,春雪瓶刚刚起床不久,正坐在窗前梳头,蔡幺妹便已打扮得整整齐齐地进房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根鲜红耀眼的头绳。一面帮春雪瓶梳扎发辫,一面对她说道:“别看这根小小的头绳,它原是宫廷贡品,还是十九年前一位出身贵胄人家,长得又极为秀丽的小姐赠送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用它,也就留下来了。现在用它扎在你的头上,也算不负这根头绳了。”

  春雪瓶心里不由一动,猛然想起那天蔡幺妹在夸她的容貌时,也曾夸过一位她未提名姓的女人来。如今她所说的这位赠头绳的秀丽小姐,会不会就是那位女人?春雪瓶想着想着,不禁问蔡姑,送这头绳给你的那位小姐是谁 ?”

  蔡幺妹不觉停下手来,怔一怔,略带感伤地说道:“她已死去多年,就别再提她了。”

  春雪瓶:“记得那天蔡姑也曾提起过一位秀丽的女人,说她美极了,耐看极了!你那天说的那位女人是不是你适才所说的这位小姐?”

  蔡幺妹的手不觉微微颤抖了下,她从镜子里将春雪瓶凝视片刻,才又颇感惊奇地说道:“你真心细,竟把我说过就忘了的话也记在心里,而今又把它和适才说的联了起来,这才真叫心细如发了 !单凭这一点,你就远远强过许多人了。”

  春雪瓶只憨然一笑,又紧问道:“蔡姑说的是否同一人?”

  蔡幺妹这才点了点头:“是的,是一个人。”

  春雪瓶:“她是谁?”

  蔡幺妹:“玉娇龙。”

  春雪瓶不觉一震:“玉娇龙!”她随即陷入一阵沉思:这名字在她心里就像隐悬深谷的一口古钟,只要偶然将它叩响,那悠凉的声音就立即飘向崖涧,引来阵阵回声,是那样的使人悸憾,是那样的充满神秘 !这究竟是缘于何故,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其实,春雪瓶抚心思索,她也只从德秀峰的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以及有关她的一些传闻。但不知为什么,她又似乎早已就在心里隐埋着这个名字,并且她对这三个字总是充满神奇。今天,她没想到竞从蔡幺妹的口中突然又提起这个人来,而且这人竟然还会和她有过一些瓜葛。春雪瓶决定趁此打探一下这位一直隐藏在迷雾中的人物究竟是谁,探知一些她那神秘的过去。春雪瓶主意已定,便趁蔡幺妹已替她扎好头绳正在给她照镜审看之际,她突然回过头来,瞅着蔡幺妹问道:“玉娇龙是谁 ?”

  蔡幺妹:“皇上恩封侯爵、曾任西疆边帅和京都九门提督的玉大人的千金小姐。”

  春雪瓶:“蔡姑和那玉小姐的交情可好?”

  蔡幺妹迟疑片刻,才含糊应道:“她出身侯门,乃金枝玉叶,我当时只不过是个跑江湖的卖技女子,谈不上什么交情。只因她和我都同是女子,在遭遇上又各有各的不幸,出于同情,彼此自然就互相关切起来。”

  春雪瓶:“蔡姑的不幸遭遇我已知道了些,那玉小姐既出身名门显贵,又会有什么不幸的遭遇?”

  蔡幺妹望着窗外沉吟一会,说道:“要讲起玉小姐那不幸的遭遇,真是令人回肠荡气,泪落心酸!她生也生得忧患,死亦死得惨烈。正因如此,在她死后,多年来,不管是她生前的亲故还是仇家,谁都不愿再去谈论起她过去那些事情。十八年来,我也从不向人谈过她的往事,春姑娘也就不用问了,反正她的那些往事谈也谈不清楚,与你也是无关。”

  春雪瓶的好奇心更加强烈起来。她见蔡幺妹不愿深谈,自己也就不便多问,只试探着说道:“我在西疆也曾听人谈起过一些玉小姐的往事,只是说得离奇惝恍,叫人难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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