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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泪未干话当年(1)


  朔风怒吼,地冻天寒,嘘气成冰!

  一天一夜的大雪,把大地妆点成一个琉璃世界。

  入目一片耀眼的茫茫。

  远山近树,溪路洼丘,宛如一幅粒琢银妆的立体大图案。

  行人绝迹,鸟兽无踪。

  除了触肤如割的刺骨寒风,无休止的呼号外,整个大地,在皑皑白雪的掩盖下,似乎已丧失了生机。

  天空老是一片蒙蒙的灰色,时间似乎也停止了它的运行,使人分不出这是白天还是夜晚。

  武陵山像一尊全身编索的巨灵之神,静静的蹲踞在一个绝大的水晶盘中,不言不动,巍然矗立。

  这时——

  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雪地之上如弹丸跳掷般,向武陵山侧的一个峡谷奔去,在雪光掩映之下,分外醒目。

  奇怪——

  在这种地冻天寒,人兽绝迹的地方,竟然还有生物出现,而且是奔向雪锁冰封的荒山僻谷。

  渐渐,可以看得出来,那小黑点竟然是一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顶着硬骨的北风,一个劲的狂奔。

  他是谁?

  由于他戴着风兜,脸孔凡全被遮没无法辨认得出来,但从他疾行的速度和身形看来,显然是一个武林健者。

  那人影似乎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在一片茫茫之中,仍然速度不减,径朝谷口驰去。

  峡谷曲折幽回,两侧是壁立千仞的森森岩壁。

  由于谷壁陡峭,积雪不留,仍现出苍苍岩壁。

  峡谷尽头,是一片陡峭磷蛔的森森巨岩,那人影行到岩脚,仰头向那十余丈高处的一块突出的岩石看了一眼。然后,足尖微微一点地面,身形暴射而起,这一冲之势,足有七八丈高下,升势将尽,身形也忽的一窒。

  就在这一窒的当口,足尖斜斜一喘岩壁,身形又疾逾鹰隼般的凌空射起,又拔高五丈,然后拧身变势,曼妙轻灵的在半空划了一道半弧,轻如一根羽毛般落在那半壁中突出的那块岩石上面。

  突岩的后面,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直径约一丈上下。

  那人影到得洞口,摘下风兜,露出面目——

  哦!

  竟然是一个绝世风标的美少男,看年纪至多在十六、七岁之间,只见他生得丰头广额,五官均匀,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目如点漆,清澈如两泓秋水,厚薄适中的嘴唇。挺秀的鼻梁,不啻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这俊美绝伦的少年,解下背上的大包,提在手中,面上透出一丝喜色,向洞口高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

  是洞壁的回音。

  他又提高了嗓子,高叫了一声——但,回答他的,仍然是那空洞的回音。

  少年面上,喜色顿收,代之的是紧张和惊疑。

  他飞步抢入洞中——

  洞并不深,约莫二十来丈的样子,迎面是间!“大的石室,石室正中对着洞口,是一个石榻,进洞就可看到。

  现在,他师父惯常打坐的百榻,却空空如也。

  少年心中一紧.一个纵步,窜进石室。

  突然——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面来!

  星目转处,不禁魂飞魄散,宛如焦雷贯顶,顿时,全身发麻,耳鼓内嗡嗡作响,几乎不能支持站立的身形。

  眼前呈现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石室地上,尽是一摊摊凝结了的血水,已变成了紫黑之色,血泊中,倒卧着三具四肢不全的尸体。

  “哗啦!”一声,那少年手中的大包袱,掉落地上,抖落开来,竟是些盐米肉食等日常食用的东西。

  那俊美少年,这时的面容扭曲成了一个怪形,两眼直瞪,如醉如痴,泪水,如两道细流,汩汩不断。

  石室之中,充满了凄凉、死寂、恐怖、阴森!

  久久之后,那少年似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悲嘶一声,就向居中的一具白发尸体扑去,喃喃的唤着:“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和两位叔叔,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徒儿要为您复仇,师父!您说呀!”

  这泣血断肠的嘶唤,令人不忍听闻。

  少年一面悲声呼唤,一面用手翻开白发老人的衣袍,这白发老人,赫然只有一条胳膊,身上的创口,竟然有十一处之多,创口皮肉翻转,尚在渗着血水,形状惨不忍睹。

  突然——

  那白发老人的尸体动了一下,少年一惊之后,忖道:“难道师父他老人家还没有死?”

  用手一探胸际,果然尚有余温,少年心中不由一喜,但一喜之后,又愕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以他粗浅的内功修为而言,他无能为力。

  如果此刻,有一个功力深厚的人在侧,以真元内力,注入伤者体中,可能会挽回一条垂危的生命。

  但,这石室中,除了他,便是另外两具尸体。

  少年急得涕泪滂沱,心如油煎,不停的团团打转。

  他又向另外的两具尸体走去,两个都是头发灰白的老者,其中一具两臂齐肩断去,另一具则失去双腿。

  用手一触之下,冰冷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

  这两个本来就是残废的老者,浑身上下,剑痕累累,可以想见这下手的人,心肠是何等的毒辣凶残。

  想不到他离开这石室,下山采购食粮,只这大半日的工夫,竟然遭此惨变,他恨得用力的绞扭着自己的头发。

  于是,他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往事的帷幕拉开了,一切如在目前:他身世凄迷,无名无姓,无父无母,自小在乞丐群中长大,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他便是一个小乞儿。

  在童年的过程中,他做过牧童,当过小厮,受尽了折磨、凌虐、冷眼,备尝人世的艰辛。

  他常常问自己:“我是谁?”

  别人有父母,有温暖的家,最低限度,也有一个姓名,而他,什么都没有,好像在人世间,他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没有享受过爱,也不懂得“爱”为何物,由于从小一直在别人的打骂歧视之下长大,他倒深深体会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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