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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想死?”

  “施主,贫道……以天尊之名起誓,确不知情。”

  红衣人沉默了片刻。

  “老牛鼻子,如果本人查出实情,你知道将会采取什么手段?”冷哼了一声,一字一句地道:“血洗碧瑶宫,鸡犬不留!”

  “任凭施主!”

  “你说的?”

  “是,贫道敢答应。”

  红衣人迟疑了片刻,收回刀,闪身离去。

  清凉客店的小角院里,没有灯。

  水二娘与毕老三摸黑相对密谈。

  “老三,令师真的不是碧瑶宫请去?”

  “不是,察言观色,掌宫老道没说谎,我也曾仔细侦查过全宫,没有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原来到碧瑶宫查探卓永年下落的红衣人正是毕老三,他刚从山里出来,一听说师父被请去治病,便意识到事有蹊跷。

  “这……我太大意了!”

  “家师一向精明,怎会轻易上当,莫非……”

  “莫非什么?”

  “他老人家是故意的。”

  “希望如此,不过……这该怎么说?”水二娘默然了片刻才又道:“阴阳秀士是个相当可怕的敌人,这件事分明是他做的,要是令师一时不察坠入他的阴谋,后果就堪虞了,我们得赶紧设法探查出他的下落。”

  “桐柏大少也是乾坤教一份子,从他身上着手。”

  “可是这小子在乾坤总坛被破之后已经失了踪。”

  “二娘!”毕老三语音沉重,“桐柏城只这么大,我不相信他们会做得这么干净,半点痕迹都不显露,我非要找到线索不可,我走了!”

  水牢里除了铁栅门透入那一抹死气沉沉的灯光,余下是一片黝暗。

  卓永年在谋脱身之计,想得快要发狂了,他身上已经起了灼刺的反应,这证明牢里的水含毒不是虚言恫吓,照传声的人所说,过了十二个时辰皮开始溃烂,不死也会残,那是指十二个时辰能脱离毒水而言,如果继续泡下去,那就会烂在毒水里。

  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时辰,估计已超过十二之半。

  卓永年几乎想认命了,他实在想不出求生之道,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他不怕死,但不愿如此惨无人道地送命。

  死,惨死!这意念紧紧攫住了他。

  突地,一道灵光从意念中进现,死里求生。

  这办法成功的希望不大,但总是绝望中的一线希望,如果这一线希望破灭,他就只好认命,非认命不可。

  这一着是他这一门的救命绝着,非到万不得已不用,他懂,但从来没用过,现在,他非用不可了。

  于是,他凝神倾耳待机。

  又是一段长长的时间。

  铁栅门外终于有声音传来,极轻微,但他听到了,咬咬牙,暗祷了一声:“祖师爷庇佑!”身躯一倒,半浮沉在水里。

  首先传来的一声惊“咦!”沉寂了片刻,然后一个声音道:“还不到时辰,这老杂毛这么经不起泡?”

  片刻之后,一支火炬伸进铁栅,整个水牢被照得通明,原先那声音道:“八成是自决的,把尸体搭上来。”

  另一个声音应了声:“是!”

  铁栅门开启,软梯垂下,一个黑衣人缘梯落到将及水面的地方,一手抓梯,一手伸出带钩的短竹竿,把卓永年的尸体拉近,抓住胳膊,软梯回收,连人带尸升了上去,摆在牢门口的甬道里,黑衣人立即动手,摸脉、探鼻……

  “怎么样?”声音传自石级上方,不见人。

  “死了!”

  “是自决么?”

  “是的,自断心脉,口鼻里还有血。”

  “嗯!失策,想不到老牛鼻子会走这条路,早知如此,就该换用其他方式,费了这大的手脚,结果是一场空。”话声中断了片刻,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又接下去道:“立刻处理,注意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

  “最好的方法是让人认不出来,你懂我的意思?”

  “懂!”

  薄暮时分。

  毕老三带着三分酒意像没头苍蝇般在背街小巷瞎撞,他师父的失踪,使他惶然无主,虽然他对号称“狐精”的师父在机智方面一向具有信心,但千算万算总免不了有失算的时候,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因为面对的敌人太可怕了,而且是敌明我暗,防不胜防,他誓言一定要找到师父。

  这时,他正低着头踉跄歪入一条横巷,冷下防一辆马车从围墙的后门里冲了出来,要不是他的脚收得快,差点就给撞上。

  马头一转勒住,驾车的回头骂道:“冒失鬼,你走路不带眼睛?撞伤了可是活该。”

  毕老三斜起醉眼,双方照了面,不由心中一动。

  吆喝声中,马车顺巷驶去。

  这驾车的很眼熟,在那里见过?毕老三呆在原地忖思。

  是他!他想起来了,登时精神陡振,遥遥尾随下去。

  马车行驶的路线全是背街,不久便出了城,鞭子一摇,马儿拨开四蹄,驰向无人的旷野,偏开了正路。约莫驰行了三里远近,在一片荒林中停下。

  驾车的跃下车座,从座旁取下一把锄头,一支铁铲,相准了地势,开始挖掘,看起来这驾车的很有力道,只用单手挖掘,士石迅快地翻转,只片刻工夫,便掘成了一个大土坑,他抛下锄头铁铲,走近车边,从车厢里抱出一具尸体。

  天色已完全昏黑。

  昏黑中不远的地方叶隙里闪着一对夜猫子的眼睛。

  驾车的把尸体放在土坑边,直起身来,木立了片刻,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刀,虽然天色昏暗,但仍可见隐隐泛起的寒芒,显见这柄短刀相当锋利。他蹲了下去,用刀在那具尸体上比了比,又收刀起立,似有什么委决不下。

  那对暗中的猫眼已移近到两丈之内的一丛矮树里。

  驾车的忽然开口发出话声:“道爷,损毁你的遗体是大不敬,可是……上命难违,咱野豹子该如何是好?”

  原来这驾车的正是“野豹子”丁霸,奉命处理卓永年的尸体,命令是把尸体毁容肢解后掩埋,以兔被认出来,他在山中曾遭断掌废功,所以只能用单手工作。

  一条人影悄没声地转出树丛出现在他的身后八尺之处,身着披风蒙面,闪着一双夜眼,形迹有如鬼脸,这人影正是尾随而至的毕老三,他此刻化身成“红衣使者”,夜晚,颜色难分,红色的披风看上去是黑色的。野豹子的几句话使他肝胆俱裂,师父竟然已经遭了害,变成一具尸体,他立意要把野豹子碎尸。

  野豹子又喃喃地道:“道爷,你师徒在山里对咱有恢复武功之恩,咱说过一定要报答,不能救你于死,怎忍坏你的遗体,咱把你好好安埋,逢年过节一定来给你烧钱化纸,你地下有知,请接受咱这一丁点心意!”

  “嗯!”一声喘息,分明是发自身前。

  野豹子全身一震,退了两个大步,毛发迸立,皮肉抽紧,两只豹眼瞪得滚圆,死人还能开口发出声音么?

  毕老三闪回树丛之后,师父的抬数徒弟当然清楚,不由狂喜过望。

  野豹子转头四下张望,什么也没发现。

  世间真的有鬼不成?

  “嗯!”又是一声微哼,这回十分真切,是发自身前早已僵冷的尸身,他猛打了一个哆嗦,栗声道:“道爷,你……你是显灵么?”

  尸体突然动了一动。

  野豹子呼吸停窒,两眼发直,人在刹那之间僵住了。

  半晌之后回过神来,他想:“人难道没死?可是在搬动之时,分明是冷硬的尸体,人已自决而死怎么可能复活呢?”

  尸体突然坐了起来。

  “啊!”一向凶残的野豹子居然惊叫出声。

  “丁霸,你刚刚的一念救了你,否则你挖的坑正好自己用!”死人开了口。

  “道爷,你……你……”野豹子舌头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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