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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她为什么在听到白袍怪人四个字之后,马上下逐客令?

  事实显示,姑勿论屠庵的凶手是谁,在峰下官道上所瞥见的白影是谁,这妙龄女尼与自己所见到的白袍怪人之间,不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话,至少,她知道他的来路。

  这是一条难得的线索。

  心念之中,沉声道:“小师父的看法,屠庵的凶手会不会是那白袍怪人?”

  “不知道!”

  “小师父定然知道那怪人的来历!”

  “不知道!”

  “出家人戒妄语,小师父似乎言不由衷。”

  “阿弥陀佛,施主根据什么这样说?”

  “这白袍怪人,神出鬼没,江湖中极少人知道,而在下提到此人之时,小师父显然十分震惊,而且也显示出内心不宁……”

  “施主还是请便吧。”

  就在此刻——

  妙龄女尼面上露出极度惊怖之色,身形步步后移。

  甘棠大是骇然,急声道:“小师父,你怎么了?”

  妙龄女尼双目直视,仍然步步后移,粉腮竟扭曲得变了形。

  甘棠一看情形有异,不期然地扭头回顾,目光及处,几乎脱口而呼,那分隔前后院的月洞门内,赫然兀立着一个白袍怪人,全身只双眼露在外面。

  这怪人半点不差,正是“叠石峰”上所见的怪人。

  事实证明了甘棠的揣测,屠庵的凶手终于现身。

  甘棠登时血脉贲张,心跳加速,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妙龄女尼,却已退到了佛龛之前,退无可退,后背紧贴着供桌,娇躯簌簌而抖。

  白袍怪人缓缓举步走入院中。

  沙!沙!

  脚步声充满了难言的恐怖。

  空气在刹那之间,似乎冻结了。

  双方在“叠石峰”上虽然照过相,但此刻甘棠戴了人皮面具,形貌已改,他认得白袍怪人,白袍怪人却不认识他。

  白袍怪人走到院地中央,在甘棠身前丈外之地停住,目光却直射在佛堂内那妙龄女尼的身上,对甘棠似乎不屑一顾。

  甘棠不由自主地向后瞥了一眼,对妙龄女尼出乎常情的惊怖之状,大惑不解,从刚才以指风袭击自己的情况而论,她的身手已非等闲,为什么面对屠庵仇人,竟噤若寒蝉,半声不吭?

  莫非这白袍怪人的名头,真有这大的震慑之威?

  以自己所知,这白袍怪人只是“叠石峰”头怪箫主人的爪牙而已,连无所不知的“神机子”都不知道他的来路,可见白袍怪人前此可能从未出现过江湖,妙龄女尼闻言而惊,这其中必然另有蹊跷,这关键可能在屠庵的动机上。

  佛堂传出妙龄女尼激颤的声音:“死者何辜?”

  这话当然是对白袍怪人而发。

  白袍怪人冰寒澈骨地道:“敢为你落发就该死!”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住口,你目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随我走!另一条路,死!”

  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令人毛骨悚然。

  甘棠更加迷惘了,对方相互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白袍怪人的目光倏地转向了甘棠,阴森森地道:“小子,老夫懒得出手,你自己了断吧!”

  这语气,似乎甘棠已是他掌中之物。

  甘棠怒极而发出了数声冷笑,道:“阁下大言不惭!”

  白袍怪人目中精芒大炽,犹如电炬,迫射在甘棠面上道:“小子,老夫如果出手,你将无法全尸。”

  “未必!”

  “那你就试试看!”

  话声中,右掌一扬,掌至中途,突地又收了回去,道:“小子,你来此何为?”

  甘棠冷冷地道:“这似乎没有先告诉阁下的必要。”

  白袍怪人哼了一声,又道:“报名!”

  甘棠心念疾转,这白袍怪人显然是专为这妙龄女尼而来,而妙龄女尼恰好外出未归,他在行凶之后,因目的未达,所以去而复返,他可能也刚到,没有听到自己与女尼的对话,否则不会要自己报名,当下慨然道:“天绝门施天棠!”

  白袍怪人显然一震,大声道:“什么,你小子是‘天绝门’少主?”

  “不错!”

  “好小子,竟敢信口开河!”

  “什么意思?”

  “天绝门有几个少门主?”

  “一个!”

  “一个?”

  “不错!”

  “老夫曾见一个贵介公子打扮的小子,也自称施天棠……”

  甘棠心中自然明白,煞有介事地道:“有这等事?”

  白袍怪人顿了一顿之后,目中凶光乱闪,阴恻恻地道:“不管谁真谁假,小子,你反正死定了!”

  “在下与阁下何怨何仇?”

  “不谈仇恨,见老夫面者例无活口!”

  “阁下如何称呼?”

  “用不着废话了,纳命来!”

  曲指如钩,诡辣无伦地抓向甘棠当胸,虽是一抓,但却控制了任何闪避的方向,而且令人无从封挡。

  甘棠暗吃一惊,但他业已参悟了“天绝奇书”“武功篇”七成功力,比之开派祖师,只差了一成,放眼武林,已难逢敌手,这一抓当然应付得了。

  “天绝”武功,有攻无守,除了闪让,便是反击。

  为了明了敌情,他展开“天绝身法”,鬼魅般地飘了开去。

  “噫!”

  白袍怪人一抓落空,惊“噫”出声,可能甘棠的身手太出乎意料之外。

  甘棠栗声道:“阁下不敢报出名号?”

  白袍怪人嘿的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还不配!”

  双掌一划,招式出手,迅猛厉辣得世无其匹。

  甘棠一咬牙,挥掌反击。

  “砰!砰!”

  白袍怪人退了一个大步,甘棠却踉跄退了四五步之多。

  “老夫低估你了!”

  人影乍分倏合,又是“砰!砰”连响,彼此的招式,都照预期的击中了对方。

  白袍怪人身躯连晃,甘棠却退了七八步之多,几乎栽了下去。

  双方施展的都是冠盖武林的奇诡杀着,搏击之惨烈,骇人听闻。

  人影再分再合。

  刹那之间,狂风匝地,劲气撕空,“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硬承硬攻的前提下,持续了半盏热茶的工夫,白袍怪人已看出了对方的路子有攻无守,招式固属罕世无俦,式式致命,但却空门大露。

  当然,除了像白袍怪人这等盖世的身手,谁能有机会窥视对方的空门。

  一声暴喝过处,甘棠飞栽两丈之外。

  白袍怪人的头罩脸孔部份,现出了一片殷红。

  显然,白袍怪人功力虽高,但却无法拆解对方攻式而施杀手,是以拼着受伤,全力觑准空门予对方以致命的一击。

  由受伤的程度,可以看出双方功力的高下,甘棠显然差了一筹。

  妙龄女尼面无人色,忘其所以地出了佛堂,立身战圈边缘。

  白袍怪人略事喘息之后,举步前欺。

  甘棠自知功力逊了对方一筹,而且这一场拼搏不见生死不休,就在倒地之际暗地吞服了五粒“万应丹”,然后咬牙挣起身形,回身面对敌人。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白袍怪人越移越近,双目凶光熠熠,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妙龄女尼尖叫一声:“不要杀他!”

  娇躯电弹过来。

  “砰!”扶以一声惨哼,白袍怪人挥手之间,妙龄女尼喷血而退。

  甘棠目眦欲裂,大叫一声,拼聚全部残存真力,欺步上前,忘命般攻出一招。

  白袍怪人沉哼一声,双掌猛划。

  惨嗥栗耳,鬼神皆惊。

  甘棠身躯腾起丈来高下,“砰”然坠地,五官溢血,寂然不动。

  白袍怪人踉跄退了三四步。

  白袍怪人栗了片刻,颤巍巍地前移三步,举掌向甘棠迎头劈去……

  “杀人毁尸,有伤天道!”

  妙龄女尼凄厉地叫了一声,弹身横挡甘棠尸身之前。

  白袍怪人暴喝一声道:“你敢!”

  妙龄女尼泪水夺眶而出,但粉腮上换了一种坚毅的神色,嘶声道:“身入空门,心皈我佛,自残一肢,以偿深思!”

  声落,右掌猛地切向左臂。

  鲜血泉涌,一条左臂齐肩而落。

  白袍怪人踉跄退了两步,慢吼一声道:“罢了!”

  转身疾奔出庵而去。

  妙龄女尼点穴止住血流,就地坐了下去,面如金纸,汗水和着泪珠,滚滚而落。

  恐怖而疯狂的一幕结束了,场面趋于死寂。

  血!

  尸体!

  再就是凄冷的月光。

  久久之后,妙龄女尼迟滞的目光移向甘棠的尸身,突地惊呼一声:“他还没有死!”

  甘棠的四肢微微地抽动。

  “天绝武功”最大的玄奥便是生机不灭,再加上五粒“万应丹”的灵效,除非身体被肢解,否则决死不了,这一点是“天绝门”

  最高秘密,局外人无从知晓。

  妙龄女尼似乎不忍着甘棠垂死的挣扎,含目低眉,口中连宣佛号。

  约莫盏茶工夫,甘棠生机恢复,双目微微地睁开一线,他知道如果让白袍怪人发觉他没有死的话,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目光转处,他发现身旁断臂的妙龄女尼,正在宣诵佛号,白袍怪人踪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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