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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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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丁浩微微一笑,“我早已没有跟人争长竞短的豪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笑容敛去,沉重之色又上脸,“只要救回小强,再不涉足江湖了。” “姐夫,酸秀才的大名能让它埋没么?” “唉!什么大名,想穿了还不是一个‘空’字。” “我不这么想,人生一世,草逢一春,尤其是江湖人,应该在武林中轰轰烈烈创一番事业,扬名立万!”余宏眉飞色舞,一副自负的样子,“不谈黑儒,至少也要像姐夫一样,在中原道上叱咤风云。” “我……算什么,一个武林小卒而已!当然,宏弟是新发于硎的利刃,自应大放光芒,有所作为。” “姐夫过誉了!言传正传,小强是在岛上被人带走,这证明岛上的机关布设已被外人识破。这安全……” “这个……”丁浩四下里一阵扫瞄,才以极低的声音道:“宏弟,你记住,上岛的水下桩道已经重新整顿过,改为左八右七中六,你以后走时不可踏错,空档之间布了钩网,一失足便难脱身。” “左八右七中六,小弟记下了!”余宏深深点头。 “宏弟,你落脚何处?” “不一定,总是几家大客栈,随兴之所至,姐夫呢!” “我也是一样,不过,我不可能长留洛阳。” “那……以后如何联络?” “我会找你,反正流云刀客不是无名之辈。” “哈!怎能跟姐夫相比。” “宏弟,我得下山了,你我在一道不太妥当,就此分手,关于小强的下落,我们谁得到线索彼此呼应,别单独采用行动,我判断对方绝不是泛泛之辈,很可能是意想不到的巨憨大擘。”想想又道:“宏弟,你听过‘半月教’这名称么?” “半月教?”余宏皱了皱眉头。“从没听说过,怎样?” “我也是无意听说,随便问问。” “半月教……”余宏吐了口气,“好古怪的名称,想来一定是个新门户,或者是个神秘门户,哪儿听来的?” “是在酒楼中,有酒客提起,不相干,闲话一句。” “既有人提及,谅来知道的人已经不少,说不定很快就会公开在江湖亮牌子,要了解应该不难。” “说的也是,宏弟,我走了!” “姐夫请便,别忘随时联络!” “好!那我就走了!” 身形一起,如巨鸟般飞掠下峰。 英雄酒店。 龙蛇杂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俱全,光顾这里的可能都自命是英雄,当然,其中是会有些真正的英雄。凡是江湖朋友聚集的场所,有其一定的特色,说好听点是豪迈不羁,说难听点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如果你趁过墟,赶过集,参与过庙会,那味道便差不多了,嗓门不大便甭想开口,耳朵不尖就免交谈。 时方近午,酒店里已经座无虚席。 临窗靠门的座头,被一个看似潦倒的书生独占,说他潦倒,桌上的菜可不少,四碗六盘,足够四五个大汉撑饱肚子,这书生喝酒的方式很特别,不用杯不用碗,用的是一个小酒葫芦。喝光了再从坛子里舀了灌。 他,正是名气不小的醉书生。 整间店喧闹得只差没掀翻瓦,但他却怡然自得,保持安静,仿佛座间只有他一个人,夹菜喝酒有板有眼,想来是要维持斯文一脉,配上他那身古里古怪的行头,谁见了都忍不住要笑,的确够滑稽。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丐站在窗外,望着他桌上的菜直吞口水,他不知已站了多久,可能是忍不住了而开口。 “喂!小书生……” “什么事?”醉书生偏过头。 “你……一个人能吃这么多?”老丐伸脖子咧嘴。 “我有个毛病,桌子摆不满便吃喝不下。” “那不……太糟蹋了么?” “没办法,剩就由它剩!” 老叫化嘻嘻一笑,吞泡口水,贪婪地盯着桌面。 “能不能……嘻嘻,赏老要饭的几口?” “当然可以!”醉书生毫不犹豫。 老叫化离开窗边进了门,公然在醉书生对面坐下,打狗棒靠在膝头,从麻布袋里取出一个碗,一双竹筷。 “老要饭的……可以吃?”老叫化扬起被子。 “当然,我说过可以!”醉书生笑着回答。 “可是……嘻嘻!” “怎么啦?” “这么丰盛的菜,不喝几口实在难过。” “喏!坛子就在桌边,自己舀,爱喝多少喝多少。”醉书生行所无事地说,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对方是个叫化子。 “小书生,天上降下来的仙人?” “非也,上天岂会降我这等酒仙,是金榜上遗漏下来的!” “哦!不弟秀才,纵情黄汤,可悲可喜!” “什么可悲可喜?”醉书生大感兴趣。 “可悲者,功名无份,可喜者,深得人生三味!”说着,舀了一碗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咂咂嘴道:“好酒,可惜窖藏的年份不够,否则可成极品。”边说,又舀了一满碗,拿起筷子夹菜。 小二可能这时才发现老叫化居然上了桌,气呼呼地冲了过来,横眉竖眼。 “喂!老要饭的,别搅和好不好?”小二大声嚷。 “咦!怪了,又不要你付钱,你心疼什么?”老叫化翻起白眼,抬头挺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老要饭的,我们可是做买卖的,不能得罪客人,你等在门口,自然会拣好的剩菜给你,你……像话吗?” “为什么不像话?这位小书生吃不完好心邀请老要饭吃喝一顿,干你屁事?做买卖的是赚钱,人家又不是白吃白喝,你才不像话。” 小二目注醉书生,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是我独酌无聊,特别请的!”醉书生正经地说。 “这……是!是!”小二摇头走了。 这一闹,招来了不少讶异的眼光与笑声,但江湖人多是见怪不怪,很快便若无其事了。“醉书生”与老叫化更没事,很自然地吃喝,老叫化像是三年没沾过鱼腥没闻过酒,一筷接一筷,一碗接一碗,馋相着实惊人。 酒坛已不能舀改用倒的,很快便空了。 醉书生仿佛碰到了酒中知已,又叫了一大坛。 双方都已醉意毕现。 “老……老……呃,你老怎么称呼么?” “要饭的……还有什么称呼,老要饭、老叫化、站门的、讨口的……这不是现成的称呼?不过……为了纪念这一顿,你……就叫我老酒虫吧!” “老酒虫!嗯,太好,善饮而成为虫,永蛰坛底,坛中自有乾坤,值得浮一葫芦!”说着,仰颈喝了个葫芦底朝天,又灌满,然后以筷击芦,唱了起来—— “醉里念南无, 壶中现弥阳。 君不见太白放荡长安市, 佯狂高歌! 人生朝露, 去日苦多。 韶光似水, 转眼南柯。” 老叫化跟着应和—— “管他事大如天, 不醉如何?” “哈哈哈哈……”一丐一书生相顾放声大笑。 笑声掩盖了嘈杂的声浪,满座侧目。 此时,一个面目阴森的中年人走到醉书生桌前,后面随六名横眉竖目的大汉,座间的声浪顿时平息下来。 “你就是醉书生?”中年人阴恻恻地问。 “在下……我……没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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