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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经有许多时光,实则从春桃蹲着的人,转身发剑,到短剑被夺,前后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

  书房中的林仲达听到楚师弟忽在他前面花圃中说话,心下大奇,他究竟是练过武的人,反应也不慢,急忙闪身而出,问道:“楚师弟,有什么事……”

  楚玉祥把夺来的短剑,一抬手,飞射到花叶之中,一面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个奸细被小弟截住了。”

  “有奸细!”

  林仲达听得一惊,纵身掠来,目光一注,口中咦道:“会是春桃?”

  他一眼就认出是春桃来,可见她今晚是真面目了。(昨晚春桃可能易了容)

  楚玉祥回头笑道:“她是跟踪小弟身后来的,小弟若是连这一点都会被她瞒过,那就不用在江湖上走动了。”

  他口中虽在说话,人依然挡在春桃面前,但脸上却转过去与林仲达说着话,这自然是没把春桃放在眼里。

  春桃短剑被夺,林仲达又赶了出来,心头正感惶急,一见有机可乘,双掌急翻而起,一先一后连续劈出,这一发之势,是她蓄势已久,一双匀虹纤掌,一发即至,直向楚玉祥当胸印到。

  楚玉祥故作不知,待她双掌接近,突然双手翻起,五指勾曲如爪,朝她脉腕扣去。

  这一记,正是鹰爪门的“变擒拿式”,手势不繁,但很实用,双爪同发,只要被他拿住一只,就会被他制住。尤其在目前的楚玉祥手中使出,威势和一般鹰爪门的人使来,就大大的不同。

  春桃身手果然不弱,印出的双掌突然一缩,举手之间,就点出两指,她这两指,居然不带丝毫破风之声,只有一丝极弱的微风,点向楚玉祥双掌掌心。

  楚玉祥虽然不识得她使的是什么指法,但他依稀可以觉得出来,她这两指指风虽微,却有渗穴透骨之功,昨晚自己曾着她的道,敢情使的就是此种指法了。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大意,双手连划,几股潜力,接连拂出。

  春桃始终一言不发,点出两指之后,手腕连振,几指不住的朝楚玉祥身上三十六处大穴,连续不断的点出。

  先前她指风只是如丝如缕,不见如何劲急,但经她这样连续不断的点出。指风渐渐尖锐如针,嘶嘶风声,发出刺耳的异声,愈来愈见凌厉。

  因为她发指的速度极快,看去好像一片指影,一齐出手,有如百十支极尖锐的玉椎,密集刺来。

  楚玉祥昨晚被她点中过穴道,心中不无顾忌,尤其他对自己身兼正邪两种神功,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有多高咱然不敢托大,看到春桃双手发出来的指功,竟有这般厉害,也迅快的双掌向空连封带推,严密封闭住对方的指风。

  林仲达站在一旁,看得暗暗惊心,忖道:“春桃这一身武功竟然十分高明,她年纪不大,会是从那里学来的呢?”

  一二十招下来,寒气愈来愈重。直逼得她全身奇冷难耐,忍不住打着冷噤,几乎连上下牙床都在发抖了,双手全冷得发冻,“天星指”出手困难,大有点不出去之感!

  这情形,楚玉祥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她指法已现滞钝,不似先前的轻巧凌厉,口中大喝一声,欺身直上,左手化爪,一下就扣住了春桃的右腕。

  试想他这一二十招,运掌封解,“太素阴功”早已布满了全身。这五指扣落,几乎有如五根冰条,奇冷澈骨!不,一股奇冷澈骨的寒气,从春桃脉腕渗入,春桃纵有一身武功,那里禁受得住,口中惊“啊”一串,忽然往后栽倒。

  林仲达急忙叫道:“师弟,要留活口!”

  楚玉祥笑道:“小弟并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晕了过去。”

  林仲达道:“快把她带到书房里去。”

  楚玉祥点点头,左手扣着她脉腕没放,左手一把爪着她背后衣领,提了起来,大步走入书房。

  林仲达迅疾掩上了房门,又走过去放下窗帘。

  楚玉祥早已把春桃放到地上,她依然双目紧闭,没有醒来,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又没点她穴道,怎么会昏迷不醒的呢?莫非暗中有人杀以灭口?

  一念及此,急忙俯下身去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也并无被暗器击中的痕迹。

  林仲达道:“师弟,你点了她穴道吗?”

  楚玉祥摇摇头,举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拍几下。他拍她脸颊,原是为了好使她早些清醒过来,那知这一拍,登时感到她脸上皮肤异样,好像另有一层皮肤贴在肉上,本来还算或合得很好,但经手掌一拍,就有一种似离非高,似合非合的感觉,心中不禁一动,说道:“二师兄,她脸上好像戴着面具。”

  林仲达笑道:“她就是春桃,何用再戴面具?”

  楚玉祥道:“不信,你来摸摸她的脸皮?”

  林仲达伸出两个指头,在她脸颊上摸了一阵,点头道:“她果然戴着面具,这就奇了,难道她不是春桃?”

  他只能摸到她脸上另有一层皮肤,却无法把它取下来,不觉攒攒眉道:“师弟,你有办法把它弄下来吗?”

  楚玉祥道:“这个小弟也没有经验,她不知是如何戴上去的?小弟且试试看。”

  当下伸出手掌,横按在春桃的鼻梁上,口中微微吸气,掌心一凹,有吸力运在掌心,猛然向上提起。

  他原先是试试的,但他身兼两家之长,内力何等精纯,这一吸气,顿觉有一层东西被吸在手掌上,提了起来,急忙低头看去,那正是一张极薄的面具,已经爪在手上,脱离开春跳的面颊。

  春桃果然戴着面罩,面具被揭开掉,春桃已经不是春桃了,那是一个皮肤稍黑的女子,鹅蛋脸,弯弯的眉毛,挺直的鼻子,面貌姣好,比春桃成熟得多,看来约莫有二十三四岁。

  林仲达口中咦了一声,还没说话,那女子已经眼皮滚动,倏地睁开眼来!(她是被‘太素阴功’的寒冰之气,冻得闭过气去),她果然十分机伶,立即虎跳从地上挺身跃起!

  楚玉祥道:“姑娘还是坐着,咱们好好谈谈。”抬手一指,点了她的穴道。

  那女子堪堪跃地,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目露怨毒,冷冷的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林仲达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假扮春桃,有何图谋?还要老实说出来的好。”

  那女子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林仲达又道:“你已经落在咱们手中,还是好好答我所问,你不说咱们会放过你吗?”

  那女子依然一声不作,对林仲达说的话,恍如不闻。

  林仲达不觉怒哼一声道:“你再不说,那就休怪林某手段毒辣。”

  那女子还是不理不睬。

  林仲达怒道:“妈的,你这丫头,不给你吃点苦头,你还以为林某是吃素念经的人,对你下不了手?”

  楚玉祥道:“二师兄,还是小弟来问她。”

  一面朝那女子说道:“二师兄说的话,姑娘大概都听到了,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乔装春桃,而且你们这般人,一再暗算在下,总有个原因,姑娘既非主谋之人,只要……”

  林仲达一摆手道:“楚师弟且慢!”

  楚玉祥问道:“二师兄有什么事?”

  林仲达道:“她脸色有什么不对!”

  楚玉祥目光打量着那女子,说道:“小弟怎么看不出来?”

  林仲达道:“她肤色本来有些黑,但还是很光润的,这一会工夫,原来的光彩,渐渐失去,脸上好像多了一层黑气,比方才晦暗得多了。”

  楚玉祥仔细看去,果然没错,方才她黑里带俏,脸上还有少女的光彩,现在却已变成了死灰色,这就问道:“二师兄,你看……”

  林仲达道:“她好像服毒自戕了!”

  楚玉祥道:“我们又没有刑逼,她干么要服毒自戕?”

  林仲达道:“我们虽然没有严刑逼供,但她落到我们手中,怕泄露机密,昨晚她既然杀灰衣老道灭口,她身落人手,自然也只好服毒自戕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那女子口角间果然缓缓流出黑血来,血,居然比墨还黑。

  最使人触目惊心的,这人的五官也渐渐变形,好像里面正在腐蚀,面额眉目鼻梁随着缓缓的陷下,逐渐化去,不过盏茶工夫,一个人已经只剩了一堆衣衫,不,连衣衫也渐渐腐蚀!

  “好厉害的毒药!”

  楚玉祥看得目怵心凉,唉了一声道:“他们是什么组织呢?居然这般毒辣!”

  林仲达望望地上一滩正在消失的黄水,说道:“楚师弟,你还是把今晚的经过,先说出来给愚兄听听。”

  楚玉祥就把自己如何遇上长江四凶,以及自己在少夫人窗下看到今晚的少夫人、春桃两人,和昨晚遇上的不同,以及听少夫人和春桃说的一番话,极详细的说了一遍。

  林仲达哼了一声道:“这是她们活该败露行藏了,本来楚师弟听了她们这番话之后,如果春桃(那女子)不再跟踪过来,想窃听咱们的谈话,她们就成功了,我们自然深信不疑,昨晚是两个女贼人假扮了大嫂和春桃,啊,师弟,你听说过‘江南分令’吗?”

  楚玉祥摇摇头道:“没有。”

  林仲达站起身道:“师弟,你把揭下来的面具给我,咱们走!”

  楚玉祥把面具递了过去,问道:“二师兄要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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