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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孟不假要待拦阻,却被智善大师、清尘道长两人因解劝盟主,反而挡住了路。

  裴元钧虎目含威,一步跨了出去,连头也不回,只是喝了声:“老夫处置逆徒,你们不闲再劝了。”五指箕张,怒容满面的直欺过来。

  楚秋帆心头猛然一凛,他自知不是对方的敌手,如果真被老贼废去了一身武功,日后还能替师父报仇吗?

  这时又听耳边响起清尘道长的声音,喝道:“小施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走!一不错,自己必须及时逃走才行!”心念一动,立即身往后退。

  裴元钧嗔目沉喝道:“逆畜,要走也得留下你的武功!”高大身形一闪而至,如钩爪影,已然笼罩住楚秋帆身前几处主要穴道!

  就在此时;瞥见门外人影一闪,尖声哭道:“盟主,求求你,不能毁了他……”—祭人影疾快的冲了进来,这人正是乐兰芬,她泪流满脸,奋不顾身挡在楚秋帆的身前。

  裴元钧一身功力,何等精纯,虽然事出意外,但依然能发能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心头微微一怔,立即把指上力道及时收了回去。

  追着乐兰芬身后来的是大庄主乐怀仁和孟不假的新婚夫人乐春云。

  乐怀仁紧随女儿身后,跨进门就伸手一推,低喝道:“楚少侠,快走!”

  楚秋帆哪还敢怠慢,一个旋身,飞掠出走廊,双足一点,长身纵起,宛如离弦之箭,凌空往庄外激射出去。

  裴元钧还待追出,却被乐怀仁劝住,说道:“盟主就饶了楚少侠吧,小女并没有什么,还望盟主息怒。”

  智善大师、清尘道长也及时拦着他,同声劝道:“盟主一向仁爱待人,就让小施主去吧!人孰无过,就饶他初犯,楚小施主年纪还轻,总该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裴元钧浩然长叹一声道:“此子孽根天生,今晚让他这一走,留下了他一身武功,将为江湖带来许多纠纷,诸位到时就知道兄弟做得对了。”

  清尘道长稽首道:“依贫道看,楚小施主只是一时冲动,还不至于重蹈江上云的覆辙。”

  裴元钧道:“道兄能担保他以后不胡作非为么?”

  清尘道长微笑道:“贫道愿意作保。”

  楚秋帆掠出仁山庄,沿着一条石板大路,信步奔行,心中混乱已极!

  他想着师父自幼对自己慈爱有加,自己不能替他老人家报仇,反而逃了出来,这血海深仇,到底要几时才能得报呢?

  孟不假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和师父交谊深厚,光是“美人计”是羁绊不住他的,除非是被迷失了神智。但今天早晨他在楼梯中塞给自己智善大师的一串念珠,又以“传音入密”要自己尽快离开,明明神智未失,何以方才到了紧要关头,他反而帮着龙贼说话?

  老贼这封血书,自然出于伪造,故意布下的陷阱,诬陷自己。但白鹤道长是武林中的一代耆宿,声望索隆,与孟师伯齐名,老贼伪造血书,何用牵连上白鹤道长?难道他不怕自己向白鹤道长去问?如果白鹤道长的签名也出于假冒,岂不立时就被戳穿了?

  所幸自己昨晚已把真相全告诉了清尘道长,看他今晚处处都回护着自己,有清尘道长替自己作主,报雪师仇,也并非无望。自己目前第一步,应该先赶去武功山,谒见白鹤道长。只要白鹤道长证实这封血书出于老贼伪造,他的身份自然也立可揭穿了。

  他这一路上心中暗自盘算,脚步也自然慢了下来。

  眼看东方渐渐黎明,路上已经有了行人,也不好再放腿急奔了。正在踽踽独行之际,只听身后有人叫道:“楚少侠,你等一等。”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楚秋帆不觉脚下一停,回过身去,只见一条绿影,如飞奔行而来。

  他目光锐利,一下就认出是乐兰芬来了,心中不觉一怔,再看她身后,并没有人跟着追来,这就等她奔近,才迎着道:“乐姑娘,你来作甚?”

  乐兰芬跑得粉脸通红,鬓边隐见汗珠,胸口也起伏不停,娇喘着道:“你走得这么快,人家赶了这许多路,才把你赶上,好象我不该来找你似的?”

  楚秋帆看着她娇喘吁吁的模样,心下感到一阵愧歉,忙道:“方才多蒙你挺身相救,不然,我只怕巳被老贼废去了武功呢。”

  乐兰芬羞涩的一笑,说道:“我不救你,还有谁能救你?”

  楚秋帆道:“你赶来,令尊知道么?”

  乐兰芬摇着头道:“我爹不知道,但春云姑姑知道。”

  楚秋帆道:“你来作什么的呢?”

  乐兰芬道:“我是追你来的呀!”

  楚秋帆道:“我不会回去的。”

  “谁说要你回去了?”

  乐兰芬轻俏的转了下身,说道:“我也不回去了。”

  她手上果然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楚秋帆一怔道:“你怎么可以不回去?”

  乐兰芬道:“这有什么不可以?春云姑姑说,你离开仁山庄,心里一定很苦,她还说……还说……”

  楚秋帆道:“她还说什么?”

  乐兰芬粉颊飞红,手指用力卷着罗帕,低低的道:“她说……我如果喜欢你,就该鼓起勇气追上你,和你患难与共……”

  楚秋帆骇然道:“姑娘这番心意,在下十分感激,但姑娘不能和在下一起,你还是快回去的好。”

  乐兰芬道:“为什么?”

  楚秋帆道:“因为那老贼捏造血书,说我是千手郎君江上云的儿子,才好借口把我逐出门墙,使我在江湖上,陷于孤立无援之境。今晚之事,虽然只是他借题发挥,但总和姑娘有关,姑娘不告而别,偷偷的出来,如果再和在下走在一起,在下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乐兰芬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们自己知道清白,关人家什么事?”

  “不成。”楚秋帆道:“你非回去不可。否则,会陷我于不义。”

  乐兰芬忽然眨动眼睛,流下泪来,说道:“你只知道自己洗不清,也不想想我洗不清么?我女儿清白之体,都……都给你……看到了,我哪还有脸见人?所以春云姑姑鼓励我来找你。你只知和我在一起会陷你于不义,却不知道对我不顾而去,你才更不义呢!”她哭得很伤心,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她眼角滚出来,当真有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楚秋帆从未和女孩子接触过,更没见过女孩子哭起来,竟会如此令人感动,心头一软,说道:“姑娘快别再伤心了。在下方才也许言语说得太重了,其实也是一番好心。在下如是去游山玩水,有姑娘作伴,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在下恩师遇害,师仇未报,又被那老贼假冒师父,横加诬蔑,当众把在下逐出门墙,在下此刻已被武林中人所不齿,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从,姑娘如何能和在下同行呢?”他说到师父遇害,再提及自己受屈,两行热泪也忍不住滚了下来。

  乐兰芬看他也哭了起来,心中更是不忍,急忙把手中罗帕递了过去,幽幽的道:“楚大哥,男儿有泪不轻弹,快把眼泪擦干了。”

  楚秋帆没有去接她的手帕,只是举起衣袖,拭着泪水。

  乐兰芬柔声道:“就是因为你心里很苦,前途又十分艰难,春云姑姑才同意我来追你,还要我多鼓励你。我不管,我出来了,决不再回去,你到哪里去,我也到哪里去。”

  “这……”楚秋帆道:“兰芬,你是姑娘家,又从没出过远门,我们同行,实有不便。”

  乐兰芬道:“你不会说,我们是兄妹么?”

  “这跟谁说?”楚秋帆听她说得很幼稚,不觉笑道:“你要我跟每一个过路的人说去?我是说咱们孤男寡女,一路上食宿都有不便。”

  乐兰芬想想,自己也笑了起来,接着道:“这也不要紧,等到了大镇上,我去买一套男人衣服穿,我们就成了兄弟了,人家就不知道了。”

  楚秋帆心想:“你就是换上了男人衣衫,究竟还是姑娘家,这有什么不同?”一面依然摇头道:“兰芬,你如果把我当作朋友……”

  乐兰芬道:“不,你是我大哥。”

  “好!”楚秋帆道:“你既然把我当作你的大哥,你就更该听我相劝,回转仁山庄去。”

  乐兰芬看他只是不肯答应和自己同行,痴痴的望着他,终于点点头道:“好,我回去。楚大哥,你一路珍重。”说完,没待楚秋帆再说,突然扭转身子,急奔而去。

  楚秋帆没想到她突然之间,会改变主意,走得这般快法。心想也许自己一再峻拒,伤了她的心,心中觉得甚是歉疚,目送她纤影远去,更是忽忽若有所失!

  她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女孩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却如此辜负了她……但再一想,自己师仇未报,有很多事情,都要靠自己的毅力去完成,哪能顾得到儿女之私。一念及此,顿觉心胸开朗,迈步往前行去。

  中午在路上打了个尖,直到傍晚时分才赶到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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