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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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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瞧不起你”这几个字,有如当头棒喝,只听得楚秋帆心中不由得猛然一震! 董老实像是说者无心,走进屋去,习惯的在桌上点起灯烛,放好饭莱,回头笑道:“楚相公,菜凉了,快用饭吧!”他挽起竹篮,自顾自的走了。 楚秋帆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董老实只是一个山间的老农,但他每一句话,都好象含有深意! 师父被恶贼害死,血仇未报,自己反而蒙上了一个罪恶的名声——淫贼。 孟师伯,是师父好友,清尘道长,是武当名宿。他们都该是主持正义的人,如今不但对自己没有帮助,可能反而都听信了老贼之言,认为自己真是千手郎君江上云的孽种了。 天下虽大,看来要替师父洗雪血仇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董老实要自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好好用功,才能出人头地。 万恶淫为首,江湖上共所不齿的就是淫贼。自己背上了这个恶名,可能这几天老贼假冒师父之名,已经公开宣布把自己逐出门墙了。这—来,江湖上只怕更没有人瞧得起自己了。 董老实说得对,只要读好书(练成武功)就会名满天下,报得师父大仇,洗刷自己恶名,天下谁敢瞧不起自己? 他在沉思中想着荀贤弟的这—番苦心,心头一阵感动,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仰首向天,喃喃的道:“荀贤弟,你对我太好了!此恩此德,愚兄何以为报……” 突听窗下“嗒”的一声,好象有人践踏到碎瓦发出来的声音。 楚秋帆自小修习内功:这声音虽轻,如何瞒得过他的耳朵?心头猛然一怔,大喝一声:“什么人?”身形一晃,迅速的穿门而出。但见明月斜挂帘角,四周静悄悄的,哪有半点人影? 但就在他追出之时,在廊前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 这一缕幽香,淡到不可捉摸,一瞬之间,就已消失,似真似幻,但他确确实实闻到了! 回转房中,饭菜都已凉了。他匆匆吃毕,收过饭碗,就独自往山门外走来。 这三天来,他已成了习惯,吃过晚饭,就到这里来研练两套掌法,然后回房练习“太虚玄功”。 荀贤弟要自己在这里住上三个月,他除了吃饭,自然日以继夜的练功。 只是这册薄薄的手抄本——《太虚玄功》,前面的一二页,因他内功早有基础,按图练习,甚是顺利,进展极快。但越练到后面,就越艰深奥妙,进展就逐渐缓慢下来。三个月的最后一个月,进步得也愈慢。 好在这地方没人打扰,这最后一个月,他只好放弃每日研练的两套掌法,一心一意,日夜练功,才算把艰深奥妙的口诀一气贯通。但这不是说他已练成了“玄功”,只能说已经学会而已,如论火候,那还差得远呢! 这天,晚餐之后,楚秋帆揭开手抄本的最后一页,那已不属于“太虚玄功”的练功心法,只见第一行写着:“万法归宗要诀”,下面一共写着密密麻麻的一页,都是口诀。 本来,手抄本每一面运气行功的图下,都有解说和细字注解。但这一页既无图解,又没注释,从头到尾,都是艰涩难懂的文字,似诗非诗,似歌非歌,最后有一行小字,写着:“熟读此诀,百家手法,胥宗于此。” 楚秋帆心中暗想:“看来这口诀是各种武功之祖,荀贤弟的意思,敢情是要自己先把它熟读了,记在心中,慢慢再去领悟了。”当下就耐着心,不问是否懂得口诀中的精义,按照字句,生吞活剥,背诵了几遍,渐渐已能朗朗上口,这样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算背熟。 等到背熟之后,虽然词句仍多不解之意,但却也稍有所悟。 他发观这些词句全是极为深奥的手法原理,试把师父教目已的拳术和自己默记下来的白鹤道长、毒龙叟的手法互为参证,果然有许多暗合之处,但也有不少相悖之处。 暗合之处,就是这些手法的变化精微之处。至于和口诀相悖之处,再仔细加以思索揣摩,竟然发观这些手法似有破绽。 这不就是说这篇《万法归宗要诀》,真成了天下武学之祖的宝库了么? 这就难怪那天晚上,自己明明不是毒龙叟的对手,但暗中指点自己的那人却能洞烛机先,破解毒龙叟的招法。 他有了这一发现,心中又是喜欢,又是骇异,慨叹武功一道当真学无止境,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想到这里,就专心一志,逐字逐句的钻研文句,化了大半夜工夫,果然又稍稍领会了一些。 一来他究竟练武的时间尚浅,对敌经验不足,二来,他对各门各派的武功一无所知,也没有机会见识过。 他所熟知的,只圃于师父教的六合门拳剑和目睹默记的白鹤道长和毒龙叟的几百招攻拒手法,因此他在文句上所能体会领悟的,也只有局限于这些而已。 楚秋帆就凭着这点领悟,把自己串连起来的两套掌法(鹤形、蛇形)逐式研练,再作了一番去芜存菁、改正破绽的整理工作。 这样又花了几天时间,才算完成了初步工作。他把二百多手鹤形掌—再浓缩,暂定为八十一招。二百多手蛇形掌,暂定为七十二手,心想:“今后只要自己对口诀多有领悟,随时可再修改增删的了。” 这是三个月后的早晨,晨曦初上,楚秋帆刚刚盥洗完毕。 董老实左手挽着竹篮,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楚秋帆,就拱着手含笑道:“恭喜楚相公读书有成,总算功行圆满了。” 楚秋帆望着董老实,心中暗暗觉得诧异,问道:“老丈怎么知道的?” 董老实放下竹篮,摸了把下巴,笑道:“小老儿哪会知道,还不是听荀相公说的。” 楚秋帆欣喜的道:“荀贤弟来了么?” 董老实道:“荀相公已经走了,他说楚相公已经把一本什么经书全读熟了,今天可以下山去了。” 楚秋帆失望的道:“苟贤弟怎么不上山来呢?” 董老实道:“苟相公说,他还有事待办,不能赶来送行,楚相公下山之后,他自会赶去和楚相公见面的。兄弟如手足,也就不用拘泥形式了。” 楚秋帆道:“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董老实忽然笑道:“看,小老儿只顾说话,倒把正事给忘了。荀相公有一封信,要小老儿面交楚相公的。”说话之时,伸手从竹篮中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楚秋帆接到手中,上面果然写着:“面呈楚大哥亲启”,字迹清瘦,极为妩媚,封口也并未粘上。当下急忙从里面抽出一张素笺,映入眼帘的是数行娟秀的簪花楷字,写着: 书奉大哥右案:别来无时不萝毂为劳,每思长夜剪烛,一倾契阔,弟念及大哥朝夕用功正勤,不宜有扰清神,徒自临风怅触而已! 屈指三月,修习玄功,当届功行圆满之期,可喜可贺。弟因要事远行,不克把盏送行,良感歉疚,手足之谊,当不弟责也。一月后,请至铜官山罗汉庵问铜脚道长,切切勿忘。 临颖依依,书不尽言。弟兰荪沐手拜上。 这三个月来,楚秋帆天天都研读着那册手抄本的《运气图解》,书上字迹,早就看得极熟。 这时看到荀贤弟的信和书上字迹,分明是—个人的手笔!一时心中顿然明白过来,这手抄本明明就是荀贤弟抄的。他有意成全自己,又怕自己不接受,才说他这册书是他无意中得来的,把它送给自己,就是要留自己在此修习玄功。 这份感情,除了师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就是荀贤弟了! 他手中拿着信笺,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董老实只作不见,自顾自从竹篮中取出碗筷,摆好两碟小菜和一锅稀饭,才回头道:“楚相公,快吃早餐了。” 楚秋帆用衣袖拭干眼泪,问道:“老丈,荀贤弟信上说要在下一月之后去铜官山罗汉庵问铜脚道长,他可曾和你提及?” 董老实摇摇头道:“这个荀相公倒没有说起,不过他信上这么说了,必然有事,楚相公不可忘记了。” 楚秋帆道:“荀贤弟对在下义重如山,在下怎会忘记?” 董老实低“哦”一声道:“荀相公只在给你信上写了,没对小老儿说,可见此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楚相公下山之后,切莫对人提及才好。” “老丈说的是。”楚秋帆点点头,把信收好,一面问道:“但不知老丈可知铜官山在哪里么?” 董老实笑道:“这个小老儿知道,铜官山在皖南铜陵南首,楚相公到了皖南,一问便知。” 楚秋帆忽然想到荀贤弟送给自己这册手抄本《运气图解》,其实乃是一册修习上乘内功的秘笈。自己下山之后,行走江湖,万一遗失,岂不愧对良友?心念一转,这就说道:“老丈,在下有一事奉托。” 董老实笑道:“楚相公怎么客气起来了,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楚秋帆取过手抄本,双手交给董老实,郑重的道:“这册书,乃是海内孤本,十分珍贵。在下行走江湖,带在身边,实有未便,想请老丈代为收藏,等苟贤弟回来,交与荀贤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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