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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式的大街,店铺门口,都是走廊,上面盖着竹编的凉棚,高大而通气,既可遮阳,又可遮雨。

  棚外雨水下个不停,这时虽是上灯时候,但灯火就要比平日黯淡得多。

  长街上,正有一对少年男女,冒着下雨朝横街上走去。

  男的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衫,生得眉清目劈,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那少女身穿淡禄衣裤,生得清秀绝俗。

  两人肩头,都背着一个花布包裹,像是过路的。他们刚冲到对街,招商客栈里的伙计,眼可真尖,早已打着油纸伞奔了出来,含笑招呼道:“两位要住店,请到里面坐。”

  两人跨进店堂,另一名店伙慌忙迎了上来,哈着腰陪笑道:“二位客官,请到上房休息,不知二位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他摸不准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兄妹还是小两口子?

  青衫少年抢着道:“两间,我们是兄妹。”

  “是,是。”

  店伙连声应“是”,接着说道:“二位随小的来,先到上房净净手脸,小店楼下就是饭馆,各式酒莱,一应俱全,大宴小酌,保君满意。”

  这几句话,每逢客人投店,都得背上一遍,听来像流水一般!

  店伙领着两人,看了贴隔壁两个房间,然后送上灯火,打来脸水。

  这客店的店堂,一边是账柜,中间有一条通道,另一边有一道门,就是饭馆,放着十几张方桌。

  这时正是上灯时分,行旅客商们歇下脚来,喝上几杯的时候,本来早该满座了,只是这阵暴雨下得不是时候,食客大大的减少。

  十几张桌上,只是疏朗朗坐着一、二十个人。

  青衫少年和绿衣少女,走到角落上一张方桌上坐了下来。

  堂倌倒了两蛊茶送上,问过两人要些什么,便自退了下去。

  大街上,雨还下得很大。

  绿衣少女掠掠鬓发,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青衫少年问道:“二师哥,爹爹为什么要我今天就动身?”

  她这句话,路上已经问了好几遍。

  青衫少低低的道:“表妹,大师哥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么?师傅要我陪你上青玉峡去,这件事,不愿人知。”

  绿衣少女道:“那是为了什么?”

  青衫少年道:“我也不大清楚,听师傅的口气,好像要你到那里去学本领。”

  绿衣少女柳眉一挑,喜道:“这么说,青玉峡住的那个人,本领一定很大了?”

  青衫少年道:“这个自然。”

  绿衣少女道:“爹没告诉你这人是谁?”

  青衫少年道:“设有。”

  绿衣少女想了想道:“二师哥,在庄门口那个瘦高个子是谁?”

  青衫少年摇摇头道:“不知道。”

  绿衣少女凝眸问道:“奇怪,爹平日从没对我那样大声说话,二师哥,我们庄上,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青衫少年身躯微震,他掩饰着取起茶蛊,喝了口茶,笑道:“这怎么会呢?什么人敢到鹤寿山庄惹事?”

  绿衣少女幽幽的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二师哥,我想回去看看……”

  青衫少年吃惊道:“这个如何使得?师傅一再吩咐,要我陪你上青玉峡去,你折回去,我对师傅如何交待?”

  正说之间,只听右苜桌上,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声叫道:“伙计,快给我老人家添酒。”

  青衫少年转头看去,但见右首桌上,踞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老头,身上穿一件蓝布大褂。

  边时裂开嘴唇,正在用他长得足有寸许长的指甲,刮着牙垢。

  他桌上只切了一盘卤牛肉,但酒罐已有七八个之多,如果每个锡罐装酒半斤,他至少已经喝了四斤。

  除了一大堆酒罐,另外还有一个蓝布袋,袋口外面露出一段琵琶柄!难怪他留着寸许长的指甲,原来是个弹琵琶的乐师。

  青衫少年朝他望去,他巴眯着两条眼缝朝青衫少年裂嘴一笑。

  青衫少年原是个十分小心的八,他这次陪同小表妹出来,心头原极沉重,看到瘦小老头冲着自己一笑,不觉喑暗一凛,立即别过头去。

  绿衣少女看到二师哥脸色有异,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师哥,你怎么了?”

  肯衫少年道:“没什么。”

  绿衣少女道:“你认识他?”

  青衫少年摇摇头道:“不认识。”

  只听瘦小老头隔着桌子,自言自语的道:“他不认识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却认识他。”

  绿衣少女低低的道:“他好像是在和你说话呢!”

  青衫少年道:“不用理他,江湖上人心难测,莫去惹他就是了。”

  他两人话声说得圾轻,只听瘦小老头—手执着酒壶,笑道:“我老人家除了喜欢喝上几杯,心地最好不过,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居然还有人说莫要惹我。”

  口中说着,咕哪咕嘟把一锡壶酒都喝了下去。

  正好跑堂的替两人送来饭茶。

  青衫少年心头有了戒心,不想多说,只是低声道:“表妹,快吃饭吧!”

  两人端起饭碗,各自吃喝起来。

  只听那瘦小老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当没人敢招惹我,今晚这顿酒账没人会了,哈哈,我老人家运气不错,会账的人来了。”

  说到这里,拍着桌子,大声叫道:“喂,伙计,添酒。”

  绿衣少女听得奇怪,不知这替他会账的人是谁?忍不住偏着头脸朝门口望去。

  天空雨水还没有停止,这时正有一个貌相英俊,气度潇洒的少年公子,缓步走了进来。

  这少年公子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好不俊美?

  身上穿一件天蓝绸衫,足登薄底粉靴,当真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最奇怪的是外面下着大雨,凡是进来的人,身上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使人狼狈不堪,惟独这位蓝衫公子也是从门外缓步向内走来,但他身上却是滴水不沾。

  绿衣少女看得暗暗纳罕,心中忖道:“自己听爹说过,只有练成玄门护身真气的人,入火不烧,入水不湿,就算天下大雨,雨水也不会淋到身上,这蓝衫公子年纪不大,难道他会练成玄门护身真气?”

  蓝衫公子入门之后,一双朗星般目光,迅速一扫,这一扫,他看到了青衫少年、绿衣少女,也看到了他们邻桌的瘦小老头。

  当他目光和绿衣少女一接,绿衣少女只觉心头突然跳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忽然之间,会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她好像躲避什么似的,连忙低下头去,用筷子拨着饭粒,兀自有些食不知味。

  蓝衫公子看到绿衣少女,也突觉眼睛一亮,心中也有“这般可喜娘儿罕见”!但他很快收回目光,独自在一张桌旁坐下。

  酒楼饭馆的跑堂,十九都生成一双势利眼,瞧到蓝衫公子气概非凡,他才一坐定,就有两个伙计赶了过去,巴结着伺候:“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蓝衣公子仰首向天,徐徐说道:“给我来两斤花雕,菜要大司务拣拿手的做来就是了。”

  两名伙计连声应“是。”大着嗓门吩咐下去。

  一回工夫,两名伙计颠着屁股送酒送莱,忙个不停,好像全堂食客可以不顾,他们是专门伺候这位阔公子的。

  蓝衫公子独据一席,桌上已经放满了七人盘莱肴,他举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光这举杯喝酒的姿态,就和一般人不同,那种温文潇洒的举止,使人看了谁都会打心眼里生出优美之感,想模仿他一下。

  瘦小老头桌上,自从蓝衫公子进门之后,又添了三四个酒罐,这老酒鬼,少说也灌下了五六斤黄酒。

  这时已经醉眼模糊,八成醉了!

  本来像他这种人,是酒楼里列为最不欢迎的客人,那是怕他吃了付不出账。

  但瘦小老头一上来,肩头上琵琶还没放下,先把钱袋往桌上一搁,只要听那。笃”的一声,声音那么沉重有力。

  酒楼伙计耳朵是尖的,自然心里有数,这老头纵然衣衫破旧,荷包里可不穷,于是叫他添酒,就照添不误,因为不愁他付不出酒账。

  青衫少年和绿衣少女,都没喝酒,自然吃得较快,正待起身会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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