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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灰袍道人答道:“张大侠名满江湖,小道闻名已久,只恨无缘识荆,家师昨天就吩咐下来,说张大侠和薛少陵可能会在一两日内,驾莅衡山,特命小道在山前迎候,敝师兄已经进去通报了。”

  张果老听的又是一怔,问道:“道友尊师是谁?”

  灰袍道人道:“家师就是敝派掌门人南岳观主。”

  张果老暗哼一声,忖道:“贼党果然厉害,自己两人行动,想来早已在对方监视之中了!”心念转动,一面连忙摇手道:“老汉是拜会南云道长来的,怎好惊动贵派掌门?”

  灰袍道人还没回答,只听一声嘹亮长笑,从南岳观中急步走出一个头管玉如意,身穿天青道袍的道人!

  只见他面如古月,黑髯飘胸,手执白玉拂尘,走下石阶,老远就打了一个稽首,笑道:“张大侠,薛少侠驾临衡山,贫道迎近来迟。”

  张果老一看,出来的正是南岳观主的师弟南云道人,心中一喜,立时迎了上去,拱手道:“道友请了,多年不见,道友丰神如昔,这位是名满武林姑苏薛神医的令郎薛少陵。”

  他在说话之时,忽然低声说道:“老汉和薛小友远上宝山,实是有极关重大之事,要和道友详谈。”

  南云道人微微一笑,道:“为了敝派之事,有劳张大侠、薛少侠两位跋涉,敝师兄和贫道均感激不尽。”

  张果老心头大疑,瞠目道:“道友已经知道了么?”

  南云道人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张大侠两位,请到里面奉茶。”

  说罢,连连肃客。

  张果老见他言词吞吐,心知他不愿让门下知道,但不解的是他似已知道内情,难道他已经看出那假扮南岳观主的,并不是他师兄?心念转动,便提着竹杖,偕同薛少陵朝里走去。

  一路上,所遇到的衡山门下灰袍佩剑的道士,远远瞧到自己等人,就躬身肃立,神色恭敬。

  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衡山果然不愧是五大门派中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唯一大派,光看他们这些门下道士,个个冲穆有礼,想见平日门规极严了。

  经过两进殿字,折入东首一道月洞门,便是一条白石铺成的长廊。

  一边摆设着一排盆栽的奇花异卉,一边是一个长方形石砌水塘,沿着水塘,是一道朱漆雕栏,凭栏可以俯瞰水塘中来去自如的金色鲤鱼。

  南云道人陪着两人堪堪踏上长廊,只见长廊那头,由两名道童引导着一个身穿青布道袍,颏留花白长髯,貌相清奇的瘦小老道人,步履从容,缓缓行来。

  张果老、薛少陵自然认识这瘦小老道,正是衡山派掌门人南岳观主南灵道长,他自然是贼党假扮之人了!

  张果老暗暗皱了下眉,忖道:“这南云道人真也糊涂,自己明明告诉他有重大之事,要和他详谈,怎的还把自己领着来见他们掌门人?”

  南云道人连忙低声说道:“张大侠,掌门人亲自迎迓两位来了!”

  张果老暗暗忖道:“原来他还不知道贼党假扮南岳观主之事。”

  那南岳观主一眼瞧到张果老,脚下突然加快,老远就打了个稽首,满脸堆笑,洪声说道:“无量寿佛,贫道早就料到张大侠、薛少侠两位,近日内会驾莅寒山,哈哈,贫道方才听到门下通报,还是迟了一步,有失远迓,张大侠幸勿见怪。”

  张果老瞧的暗暗吃惊:“此人装作得真像,不仅步履沉稳,风度上俨然一派掌门,连笑貌举止,无一不和甫岳观主一模一样!”

  心中想归想,但既然来了,不得不虚与委蛇,只好拱手还礼,笑道:“道兄好说,老汉不速而来,有扰两位清修。”

  南岳观主似乎十分高兴,在爽朗的笑声中,亲自引着张果老、薛少陵进入一间精致敞厅,分宾落坐。

  道童献上香茗和几式精美细点。

  南岳观主端起茶碗,含笑道:“两位远来,请用些茶点。”

  张果老朝薛少陵看了一眼,意思叫他不可饮用茶水,一面含笑道:“老汉卜居岳麓,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几日前道兄和玉真道友、大通大师连袂光临蜗居,老汉适为好徒所乘,以致三位空劳往返,心实不安,正好这位薛小友有事衡阳,久仰贵派盛名,意欲顺道瞻仰宝山,挽老汉同游,惊扰了道兄清修。”

  他这话明的是说自己和薛少陵前来衡山,只是顺道拜访,但也不啼向南云道长暗示,方才向他提及的重大之事,不想在他们掌门人面前谈论。

  南岳观主诚恳的道:“张大侠两位,为了敝派之事,赶来寒山,这份高谊,实叫贫道感激不尽。”

  张果老心中暗暗奇怪,照说他假冒南岳观主一节,自己不提,他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何以自己有意拿话岔开,他却故意又拉了回来?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心念一动,不觉正容道:“老汉和薛小友实是顺道走访,道兄也许是误会了。”

  南岳观主敞笑一声,道:“张大侠对贫道还不相信么?”

  张果老方自一愕,南云道人接口道:“张大侠方才曾说有极关重大之事见告,此处乃是本观禁地,门下弟子未奉召唤,不准擅入,不虞泄密,张大侠有话,但请明说。”

  张果老听的暗暗皱眉:“糟糕!这老牛鼻当真糊涂透顶,坐在你面前的明明就是个假掌门人,还说什么不虞泄密!”

  南岳观主气度从容,微微一笑,摇手道:“师弟,这事怪不得张大侠不信,你我同门数十年,几曾瞧出好徒的破绽来了?所幸愚兄及时赶到,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哈哈,前晚要不是愚兄使出‘祝融指’来,师弟也几乎怀疑愚兄身份……”

  南云道人脸有愧色,道:“好徒易容之妙,几可乱真,小弟当真做梦也想不到这帮匪徒胆大妄为,居然敢假冒起掌门人来了!”

  张果老听他们师兄弟的对话,心头大感诧异,这不是说眼前的南岳观主,已经是真的了么?他多年老江湖,为人持重,在真相未明之前,并没立即插口,同时也以目示意,要薛少侠保持缄默。

  南岳观主自然瞧到了,但他只作不知,徐徐说道:“贫道和玉真道兄,大通大师三人,误中了奸徒茶中预置的毒药,奔上岳麓峰顶,已是毒发不支,被人劫持。后来蒙薛少侠解开穴道,始知张大侠已在厅上,和他们动上了手,怎奈当时贫道等人,毒性已发,一口真气,再也无法提聚……”

  薛少陵听到这里,暗暗忖道:“他说的不错啊!”

  不禁抬头朝张果老望去,只见张果老似在静心聆听,并没有理会自己。

  南岳观主接道:“贫道功力尽废,自知出困无望,唉!纵然出困,以一个武功尽失之人,也难以再掌敝派门户。同时想到张大侠既已赶来,那里好徒武功再高,要救薛少侠出困,当非难事,因此拜托薛少侠带出敝派掌门银剑,原是要敝师弟继承掌门职位……”

  南云道人惶恐的道:“小弟能力薄弱,怎能当此重任?”

  薛少陵暗想:“他说的历历如绘,一点不错,此事除了自己,该无第二人知道,由此看来,他倒真是南岳观主无疑。”

  张果老依然没有作声,但心中也开始有了几分相信。

  只听南岳观主续道:“薛少、侠走后,贫道等三人,又被他们点了穴道,移了出去,直到三天之前,幸蒙一位异人相救。贫道醒来之时,才发觉不但内腑剧毒已解,一身功力尽复,贫道几疑身在梦境,但玉真道友和大通大师也适时醒转,始知确是事实!”

  张果老听他叙述经过,遭遇大致相同,不觉疑虑尽消,然须问道:“道兄那时身在何处?”

  南岳观主道:“贫道等三人,略一运气,发觉功力已复,立即相偕走出,才知身处一座巨宅之中,找遍了每间屋宇,竟然闲无一人,分明是一座久无人住的空宅,那是在岳阳近郊……”

  这已经毫无可疑了!

  张果老瞧了薛少陵一眼,暗想:“自己和薛少陵离开巨宅之时,是在上灯的时候,后来又从岳阳赶去,已在二更过后,那么他们离开那所巨宅,当在这段时间之间。”想到这里,不觉呵呵笑道:“道兄三位,走出空宅之时,那是当在初更时分了?”

  南岳观主诧异的道:“张大侠如何知道的?”

  张果老疑虑已去,这就说道:“老汉和薛小友的遭遇,和道兄三位,大致相同,当日若非一位隐身暗中的高人相救,凭老汉和薛小友的武功那里是人家对手?当日咱们离开巨宅之时,正是在上灯时分,但老汉和薛小友重又赶回去,则是已在二更之后,所以推想道友三位离开巨宅,是在初更时分了。”

  南岳观主道:“两位离开之后,重又赶去作甚?”

  薛少陵脸上一红,起身抱拳道:“晚辈当日身负重伤,以致把道长交与的银剑,被人搜去,出困之后,本应赶来贵派只是无法向南云道长交待。尤其已有人假冒了道长,晚辈纵然说出内情,也难以取得南云道长的信任,只好重又赶回去,冀作万一之想。”

  南岳观主点头道:“薛小侠真是信人,这支银剑虽是敝派掌门信物,但既已失落,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唉,当日贫道也未料到奸徒居然还假冒贫道。”

  南云道人插口朝张果老问道:“张大侠自然知道那暗中相救之人,究竟是谁了?”

  张果老摇摇头,苦笑道:“不瞒道兄说,老汉当日和他们白衣四灵,硬拼了几掌,内腑受震,负伤之重,几同废人,若不是那位高人,以无上内功,替老汉疗伤,那还有救?唉,老汉直到现在,还是想不出这位高人是谁来?”

  南岳观主和南云道人对望了一眼。

  南岳观主道:“会不会是黑煞游龙桑大侠?”

  张果老突然心中一动,摇头道:“桑老儿和老汉虽有几十年过命交情,他武功内力,和老汉也只在怕仲之间,这十二年来,却是音信全无,就算是他,这十二年当中,内功精进,胜过老汉,也决不可能强过老汉十倍……”

  南岳观主眼神一动,道:“张大侠是说这位隐身暗中的高人,武功要强过张大侠十倍了?贫道不相信天下武林,还有强过张大侠十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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