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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连王立文在内都被她骂惨了,四个人各自低垂着头,没有人敢说话。

  王夫人继续说道:“你们昨晚回来,怎么不先到这里来?居然大而化之的回去睡懒觉了,还是你们眼里没有我这个师傅,还是不敢前来见我?”

  王立文俯首道:“娘,孩子昨晚已经向你老人家禀告过了,钱兄他们原要来的,那是孩儿不好,怕你老人家正在坐功之际,不便惊动,何况大家都已疲乏不堪,就劝他们先回去了,由孩儿一人先向你禀告,也是一样。”

  王夫人冷冷一哼道:“都给我起来。”

  玉立文、钱二、赵三、卓七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的站到边上,俯首听命。

  王夫人道:“浣花宫妖人,找到咱们葬花门头上来了,咱们总得回敬他一下,大家都坐下来,我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四人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慢慢的定了下来,依言在两旁椅上落座。

  紫鹃手托银盘,从屏后走出,盘中是四碗新沏香茗,她依次把茶盏放到每人身边几上,口中含笑说道:“请用茶。”

  四人在王夫人前面,正襟危坐,各自朝紫鹃微微点头。

  王夫人脸上已经恢复了慈祥笑容,抬目朝王立文徐徐说道:“立文,还是你先说吧!”

  王立文闻言赶忙站起,但他身子动了一下,并没站起,脸色登时大变!

  王夫人蔼然道:“不用起来,坐着说也是一样,你把知道的说出来就是了。”

  王立文脸色惨白,叫道:“娘……”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你还叫我娘?我不已经告诉过你吗,我不是你的娘。”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又道:“你在流汗?天气不热啊!”

  王立文额上果然满是汗珠,但他双手依然放在膝盖上,连拭也没拭一把,颤声道:“你……你老人……”

  王夫人摆手道:“孩子,不用急,你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我只想知道浣花宫在那里?旁的不想多知道。”

  王立文脸上肌肉扭曲,身上也起了一阵颤抖,嘶声道:“我……我不知道。”

  王夫人轻笑道:“你还想骗我?你仔细想想,我活了几十年,凭你们这几个毛头小伙子,那想瞒得过我?你们不是从浣花宫来的么?”

  这话口气不对了!钱二、赵三、卓七也全都身躯一震,但他们都正襟凛坐,一动不动,看,他们脸上,也在淌汗,居然谁也不敢伸手去拭。

  王夫人瘦削的脸颊,依然挂着笑容,只是目光渐渐冷峻,接着说道:“昨晚,你鬼鬼祟祟的潜入中院,用淬毒暗器杀死陆媒婆和张阿六,自以为神不知道鬼不觉,其实我就站在你后面。因为毒蝎陆七娘,对我已无用处,而且她一生作恶多端,借你的手除去,也是他恶贯满盈,替浣花宫作爪牙的应有报应,我才没有出手阻止。我只在你后领,轻轻划了一下,略示警告,你的长衫后领,不是多了一道寸许长的裂缝么?说实在的,你在武功造诣上,比立文还差得远呢!”

  王夫人一口气说到这里,只听得王立文、钱二、赵三、卓七四人一个个汗流侠背,面如死灰!

  王夫人顿一顿气又道:“浣花宫妖女派出你们四人,妄图把四家实力,收为己用,但她焉知这四家都是葬花门的人,葬花门是浣花宫的死对头,葬花门立誓要埋葬浣花宫……”

  王夫人越说越显激动,花白须发,无风自动,脸色铁青,眉目之间,杀机隐现……

  王立文、钱二、赵三、卓七本来还是颤抖,此刻连动都不动了!

  只听“叶通”一声,四个人全从椅子上倾跌下来!

  王夫人猛然一怔,不见她起身跨步,人已掠到了王立文身边,一把抓起他身子,只瞧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忿怒的道:“奸贼子,竟然全服毒死了!”

  一放手,那王立文又“砰”的一声,朝地上倒去!

  原来这四个假扮的四大公子的人,从椅上摔下之时,早已气绝了,王夫人将他尸体一动,口鼻五官,便有黑血流了出来。

  四具尸体,倦曲成一团,刹那之间,头人手脚,全已发黑。

  紫鹃失色道:“好厉害的毒药,死的这么快法?他们大概早就把毒药含在口里,知道夫人不会放过他们,就服毒自杀了!”

  王夫人点点头,恨恨的道:“这就是浣花宫毒辣的地方,他们把毒药藏在牙齿里,不虑有人被擒,泄漏了密机,这一点,我早就该想到了,唉……”

  他望着倒卧的地上的四具尸体,颓然道:“我虽然识破了他们的奸计,但我还是失败了!”

  脱险归来的四大公子,既然全是贼人假扮的,那么四大公子呢,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

  白少辉从醉梦中醒来,只觉自己仰卧在地板上,头脑还有些昏沉沉的,不知身在那里?心中觉得奇怪,睁目一瞧,只见身在一问幽暗的石室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会到这里来的?

  心头更觉纳罕,正待翻身坐起,突然,听到耳边有人打着鼾声,小小一间石室之中,酒臭触鼻!

  他自幼受师傅黑煞游龙桑九教导,时常说起行走江湖,必须保持冷静,处处小心,此刻眼看自己躺在黑黝黝的石室之中,不觉心中一动,暗暗忖道:“这石室分明是囚人之处,莫要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还是看看清楚,再作计较。”

  这就口中呼了口气,装作翻身模样,睁开一条眼缝,朝身边瞧去。

  白少辉在九嶷洞练成“九转玄功”之后,目能夜视,这一瞧,他立即发现身边不远,还东倒西歪的躺着四五个人!那正是自己新结交的金毛吼金一凡和四大公子王立文、钱二、赵三、卓七等人。

  四大公子依然穿着一身锦衣,敢情他们喝醉了酒,翻来覆去,把衣服睡得皱成一团。金一凡敞开着胸膛,气息咻咻,鼾声如雷。这情形不用思索,就可想到浣花日果然出了事情!自己几人在那艘叫做“浣花宫”的楼船上,目迷五色,载歌载舞,结果被人家在酒中做了手脚,掳来此地。

  他想起自己蒙九嶷先生指点,赶上成都,赶上浣花日,原是有为而来。但到底“有”什么“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九嶷先生的密柬上,要自己“随遇而安”。

  如今浣花日,果然发生了事故,大家一起被人掳来,囚在石室之中,九嶷先生倒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密柬上的“随遇而安”,似是指此而言!不错,自己应该沉着应变,随遇而安!

  白少辉想到这里,心情不觉静下来,暗暗伸手一摸,九转箫还在身上,差幸没有被人搜去,他人虽醒转,依然觉得头昏脑胀,好似宿酒未醒一般,这就阖上眼睛,正身仰卧,缓缓运气行功。

  要知他练的“九转玄功”乃是玄门无上神功,真气九转,顿觉精神爽朗,疲惫尽去。这一阵调息,他听到四大公子之中,生似有两个人的呼吸,不似睡熟之人,是在故意装作。心中暗暗奇怪,既然醒了,何用装作?但继一想,敢情他们也和自己一般心意,防石室中有人暗中监视,才故意装作在睡熟之中。心中想着人也仍然躺着不动。

  这样又约摸过了顿饭光景,只听王立文口中低噫一声,突然翻身坐起,推着他身边的钱二,叫道:“钱兄,快快醒来!”

  钱二彼他一推,从睡梦中惊醒,猛的跳了起来,揉揉眼,失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立文低声道:“咱们好像被人家关在石室之中了……”

  两人这一说话,赵三、卓七、金一凡也霍然惊觉,纷纷坐了起来。

  卓七嚷道:“这里不是船上了吧?”

  赵三目光四顾,接口道:“咱们怎会醉得这般厉害,莫非有人在酒中下下蒙汗药?”

  钱二道:“这还用说?”

  金一凡一语不发,站起身,在石室四周,仔细察看了一遍,才道:“这里好像是地底石室。”

  王立文走近白少辉身边,道:“白兄怎的还未醒来?”

  钱二道:“他是个文弱书性,自然没有咱们醒来的快!”

  白少辉心中暗暗一动:“他这话不啼说出他们全是会武的人了!”

  王立文俯身轻轻在白少辉肩头,摇了两下,叫道:“白兄,白兄,你可醒醒了!”

  白少辉不知他们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什么要在浣花日大事铺张?浣花公主为什么要把他们一起掳来?

  原来假装睡熟,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因为只有在突然遭到意外变故之时,他们才会吐露出口风来。但此刻经王立文这么一叫,自己不能再装作下去,只好含含糊糊的答应一声,睁开眼来,慌忙翻身坐起,故作吃惊的道:“怎么,兄弟喝醉了酒,竟然睡在地上了?”

  王立文道:“白兄莫要害怕,咱们都被人家劫持来了。”

  白少辉这一惊:“非同小可,睁大眼睛道:“王兄你说什么?我们可是遇上了强盗?”

  卓七大笑道:“强盗倒没有遇上,只是应了昨为座上客,今作阶下囚。”

  白少辉道:“这就奇了,不遇上强盗怎会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王立文宽慰道:“此事目前还弄不清楚,好在大家都在一起,白兄也无须焦急。”

  钱二皱着眉头,抬目道:“咱们被囚在这里,家里的人不知如何焦急呢?”

  王立文道:“家母想必已经派人四出找寻咱们下落了。”

  钱二道:“伯母如能把咱们四家的人,联合起来,也许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王立文目光凝望着钱二,微微一笑,道:“你不是钱兄?”

  这话大是出人意外,听的众人齐齐一凛,不期全都抬目朝钱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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