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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首刀疤脸汉子挥挥手道:“卤菜。”阿发连声应“是”,偷偷的看了坐在中间的那个瘦削脸汉子一眼,慌忙退了下去。

  韩老头店里来了客人,早就放下骨牌,起身到后面烫酒去了。

  这三个青衣汉子看来和一般酒客,果然有看显着的不同,一般酒客,上酒馆喝酒,除非是一个人,若是两个人以上,这一坐下,多少总会天南地北的聊起来,但这三人脸情冷漠得简直如同路人。

  不多一回,阿发端看两盘卤菜送上。

  韩老头跟看屁股把烫好的二壶花雕送了土来,陪笑道:“客官尝尝,小店这酒,是绍兴庄家大房的正庄……”左首蟹脸汉子过快一手接过,泠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韩老头虽然有些土头土脑,至少他阅历多了,什縻样的客人,都见识过,人家嫌他噜唆,他总听得出来,连连陪笑应“是”;正待退下!

  坐在中间的瘦削脸汉子忽然低沉的道:“慢点。”韩老头连忙打看躬道:“客官还有什縻吩咐?”瘦削脸汉子目光一抬,冷冷的盯看韩老头,问道:“你是这里的掌柜?”他目光如刀,韩老头几乎打了个冷噤,满脸堆笑道:“是、是、小老儿小本生意,掌柜这称呼可当不起……”

  瘦削脸汉子又道:“你娃什么?”韩老头道:“小胜韩,街坊上,大家都叫小老儿老韩……”瘦削脸汉子又道:“你这家酒店,开了多少年了?”他似乎对韩老头颇感兴趣,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谈起来!

  这情形,看得坐在他左边的蟹脸汉子和右边的刀疤汉子,都不期有些奇怪。

  韩老头乾咳一声,陪笑道:“多年了,小老儿开这家小酒店的时候,老伴还没过世,如今老伴去了已经整整十三个年头,唉,算起来,也有十七八年了如今生意不好做……”

  瘦削脸汉子哼了一声,又道:“那你对镇上一定很熟?”

  韩老头站在一旁,笑道:“这还别说,别说咱们这里是个小镇,就是附近乡下,经常到镇上来的人,小老儿也闭看眼睛都能叫得出来。”

  “好!”

  瘦削脸汉子道:“我问你、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孝女庵?”

  听到“孝女庵”这三个字,韩老头心头不由暗暗一震,但他脸上都是丝毫不露,陪笑道:“有、有,孝女庵就在小镇西首,每年到了五月里,那可热闹……”

  瘦削脸汉子没待他说下去,截着问道:“庵里有些什縻人?”

  韩老头道:“庵里主持,是了尘老师太,今年已经八十多了……”

  瘦削脸汉子冷声道:“我问你孝女庵有几个人?”

  韩老头道:“三个。”

  瘦削脸汉子道:“除了老尼姑,还有两个是什么人?”

  韩老头道:“一个是老师太的徒弟:大家都叫她小当家,法名叫做……叫做…”

  瘦削脸汉子道:“还有呢?”

  韩老头道:“还有就是一个双目已瞎的佛婆。”

  瘦削脸汉子似是对双目已瞎的佛婆十分注意,问道:“这瞎眼婆有多大年纪了?”

  韩老头道:“看去只怕已经六十出头了。”

  瘦削脸汉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接看问道:“你可知道那瞎眼佛婆,姓什么?”

  韩老头道:“大家都叫她胡婆子,那是姓胡了。”

  瘦削脸汉子又是一声冷哼,问道:“你开了十几年酒店,总该记得瞎眼佛婆到孝女庵来,已经有几年了?”

  “这个……”韩老头偏看头,想了想才道:“小老儿只知道胡婆子是柯桥人,和媳妇合不来,才到孝女庵来的,唔,这句语,少说也有十二三年了。”

  瘦削脸汉子浓哼道:“她到孝女庵,不过八年吧?”

  韩老头道:“不,有十二三年了,小老儿还记得,胡婆子到孝女庵来的那年,还没小孙子,今年年初,她儿子还带看小孙子来看她。那小孙子,也快十一二岁了。”

  瘦削脸汉子砰的一掌,拍在酒杯上,一只白瓷小酒杯没有破,但却整只嵌入了桌面,他脸露狞笑:嘿然道:“掌柜的,你说的只怕不是实话吧?”

  韩老头吥白了脸,打了个哆嗦,脸上肌肉,还在扭曲,但做拼命的挤看笑脸,陪笑道:“小老儿说的句句是实,不信,客官叫阿发来问,胡婆子的小孙子今年没有十二岁,也有十一岁。”

  瘦削脸汉子冷笑道:“她倒掩饰的好!”说到这里,突然左手一翻,袖底露出用白线绣着的七颗寒星,冷冷说道;“韩老头,你看清了,今天本座问你的话,如果有半句泄露出去,你就别想活到天亮,知道么?”

  韩老头不住的点头,说道:“小老儿知道,小老儿絽对不敢吐露只字。”

  瘦削脸汉子挥手道:“你下去。”

  韩老头额头上已经绽出汗水,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三个汉子现在开始喝酒了,但他们之间,还是谁也没和谁说话,时间逐渐接近黄昏,店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貌相斯文的蓝衫少年,里得眉清目秀,层红齿白,配看他自皙的皮肤,使人声得他有书卷气,只是稍嫌瘦弱了一些。

  但你别看他文弱,随身除了一个包袱之外,还有一个两尺多长的剑囊,露出雪白的剑穗,那准是一柄短剑无疑。

  他居然还是会家子。

  这也并不足奇,从前的读书人,是把读书和学剑视为是二而一的事,孔老夫子身上,不也佩着一柄长剑么?

  蓝布衫少年刚跨进门就在靠门口一张方桌上,放下包袱、剑櫜,在长板樈上坐了下来。

  阿发早已倒了一盅茶,放到他面前,然后问道:“相公要些什縻?”

  蓝衫少年抬头道:“你给我来一碗肉丝面。”当他经过三个青衣汉子的桌子,蟹脸汉子森冷的叫道:“伙计。”

  阿发赶紧站住,躬躬身道:“客官有什么事?”

  蟹脸汉子道:“给我们也来三碗面。”

  阿发问道:“不知客官……”

  蟹脸汉子两眼一瞪,哼道:“肉丝面。”

  阿发被他瞪得心头发毛,连声痒是,三脚两步的朝后而奔去。

  蓝衫少年开始发现店里坐着的这三个青衣汉子,有些怪,三个人虽在喝酒吃菜,却都似三具木偶,冷冰冰的,不像朋友,也不似主仆。

  他们如果互不相识,就不会坐在一起喝酒,既然坐在一起,怎会一句话不说?

  他望看他们土不免多看了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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