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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任剑秋眼看师父追下去了,也立即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和高凤娇二人,匆匆出门而去。

  君箫眼看自己猜得没错,矮老头果然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而且方才他酒杯中的唐门“九毒散”,明明是唐友钦暗向自己下手,他不但暗中救了自己,而且还故意把唐友钦引开去。

  只可惜矮老头这样一位风尘异人,竟然当面错过,失之交臂!

  只有桌上,还留着矮老头的褡连。

  酒客们眼看一场热闹,已经过去,又纷纷谈笑喧哗起来。

  君箫因矮老头的褡连还留在桌上,可能还会回来,故而并未会帐离去,只是独自慢慢地喝着酒。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只听长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梯梯他他的声音,君箫耳目何等灵敏,声音入耳,就听出矮老头拖看鞋皮在跑路,心中不觉一动,立即抬目望去。

  果见长街尽头处,正有一团人影,拖着鞋皮,梯梯他他地急步奔行而来,那不是矮老头还有谁来?

  矮老头慌慌张张地经过酒店窗前,看见君箫还坐在座头上,脚下不觉一停,叫道:“小哥,你这傻小子,还没有走?快把褡连丢给我。”

  君箫道:“老人家怎不进来……”

  矮老头回头望望身后,急叫道:“来不及,他又追下来了,快把褡连丢给我,这小子跟我小老儿赛上脚程,我就跟他没完没了。”

  在他说话之时,君箫已把褡连取起,依言丢了过去。

  矮老头一把接住,掉头就跑,一面说道:“你只管回去睡觉,咱们江南见……”

  一路梯梯他他地朝大街跑去。

  他才奔出十来丈远近,就见天毒星唐友钦快若奔马,从长街尽头处出现,飞掠而来,紧迫着矮老头身后过去。说也奇怪,矮老头拖着鞋皮,看去跑得并不快,唐友钦可说势如奔马,但就是追不上矮老头。

  两条人影,转眼之间,又已在长街消失不见。

  君箫也就起身会帐,回转客房,一宿无话,第二天由黔江动身,东行出川,由宣威、五峰而至江陵,再由沔阳、嘉鱼而至通山,进入江西境界。

  哪知一连走了两天,都是崇山峻岭的山区,虽然也经过一些山间的小村落,那也只是十来户人家,有时真是三家村,疏疏落落的三两家。

  他哪里知道,由通山进入赣境,横穿幕阜山脉,就该走由修水至武宁的官道,他因这条大路也是横的,故而舍了大路,去走一条由北往南的山间小径,这一来,又不知不觉进入了九岭山脉。

  这时眼看山衔落日,天色快黑,晚烟像薄雾一般,渐渐笼罩了起伏的岗峦,这一带竟是一连二三十里都不见人烟,看来今晚只好野宿一宵了。

  君箫艺高胆大,倒也并不着急,索性任由牲口走去。

  哪知转出一片松林,忽然发现了一条修筑平整的宽阔山道,足可容得两辆马车行驰,心中觉得奇怪,这就一摧马缰,顺着这条宽阔山道驰去。

  那马匹一连两天,走得都是崎岖小径,这回奔上了康庄大路,立即撒开四蹄,奔行得很快,一会工夫,就转过一重山脚,君箫骑在马上,但见前面一座插山高峰,山腰以上,已为云雾遮没,山麓间,一片浓翠的古木,现出一处巨宅。

  此时野地里暮色苍茫,离开稍远,就看不真切,但觉树丛间这所巨宅,占地颇广,前后足有数十间房屋,围以高墙,只要看这份气势,就大非寻常!

  本来嘛,深山之间,非村非镇,孤零零地出现了这所巨宅,自然绝不是寻常乡绅富户。

  君箫也不去管它,策马直向巨宅驰去!

  要知当时除了较大的城镇,可以找到客店,一般行路之人,如果错过宿头,找当地人家借宿,乃是并不为奇之事。

  望山跑死马,这话可一点也没错,老远看来,这一座高峰好像就在面前,但却足足奔驰了四五里路,才赶到巨宅前面。

  但见这座巨宅,依山而起,两面山坡间,是一片苍郁的古松,围着巨宅,是一丈多高的青石高墙,高大的门楼,紧闭看两扇黑漆大门。

  君箫在门楼前面下马,跨上一步,举手叩了两下。

  敢情他这一阵得得蹄声,空山幽谷,老远就听到了,因此他只叩了两下门环,里面就有门闩开启之声,接着果见大门开处,从里面走出一个苍头模样的弯腰龙头,一手拿一支竹根旱烟管,朝君箫一阵打量,含笑问道:“小哥找什么人?”

  君箫手牵着一匹马,连忙抱拳说道:“老丈请了,小可一连走了两日山路,找不到宿头,方才远远望见宝庄,才赶了来,想请借宿一宵,不知是否方便?”

  弯腰老头哦了一声道:“小哥山行迷路,错过宿头,也是常事,只是老朽作不了主,小哥且请稍候,容老朽进去禀告一声。”

  君箫拱手道:“多谢老丈。”

  弯腰老头回身走入,依然阖上大门,去了不过盏茶工夫,弯腰老头又开出门来,招招手道:“小哥请进,马匹就拴在门口好了。”

  君箫拴好马匹,随着走入。

  弯腰老头随手关上木门,然后引着君箫穿过走廊,进入一间客房之中,回头笑道:“小哥请坐,山行迷路,想来尚未进食,老朽替你到厨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君箫忙道:“怎好如此麻烦老丈?”

  弯腰老头笑道:“小哥不用客气,咱们少庄主没迁到南昌去以前,咱们这里,每天进出的人可多呢,酒筵一开就是一,二十桌,光是厨下,十几个厨司,还忙不过来。”

  他边说边走,已经往外行去。

  君箫听他口气,好像他们少庄主是个十分阔绰的人,现在已经迁到南昌去了。

  这就难怪,若大一座宅第,冷清清的不闻一点人声,原来是一座空宅,这弯腰老头,敢情是看屋子的。

  哦,他方才要自己在门口稍候,他进来禀告一声,他家主人既不在这里,他要向谁禀告呢?

  弯腰老头去了不久,便领着一个小厮进来。

  那小厮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取出热腾腾的四式菜肴,和一桶白饭,又取出一付碗筷,一齐放到桌上,方才退出。

  弯腰老头道:“小哥,粗菜便饭,将就着用吧,老朽已经关照过小厮,要他把小哥的马匹,牵到马厩里去,多上些豆料。”

  说完,就在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自顾自抽起烟来。

  君箫肚中确也饥饿,当下就说了声:“多谢。”

  不用客气,独自吃喝起来。

  弯腰老头一面抽烟,一面问道:“小哥,你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府上哪里?”

  君箫道:“小可云惊天,自小由家师扶养,生长天山。”

  弯腰老头目光一亮,点点头道:“名师出高徒,小哥尊师,想必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高人了?”

  君箫笑了笑道:“老丈猜错了,家师只是一个天山脚下的牧羊老人,从未在江湖上露过脸。”

  弯腰老头吸了一口烟,又点点头道:“武林多奇士,有许多高人,息隐山林,宁可一生默默无闻,也不愿作出岫之云,令师也一定是那一类的奇士,不过据老朽看,你小哥一身艺技,大是不弱,将来在江湖上,一定可以混出一点成就来。”

  君箫腰围着一条缅刀,谁都可以看得到,要是武功没有相当底子,这种软刀,最难施展,自然不会当作随身兵器的了。

  正因君箫武功高强,忽略了这一点,但看在行家眼里,至少也可看出君箫一定是个使刀的能手。

  君箫忙道:“老丈过奖了,小可初走江湖,但愿能依老丈的金口。”

  弯腰老头又道:“小哥初走江湖,要到哪里去?”

  君箫道:“小可一向生长塞外,久闻江南是鱼米之乡,是游历来的,家师说过,大丈夫志在四方,还没有一定的去处。”

  弯腰老头忽然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过了半晌,才道:“小哥要在江湖上图个出身,最好还是投身镖局,当个镖师,日后有了经验,自己可以开一家镖局,当当局主,这是最正当的出路了。”

  君箫道:“老丈说得极是。”

  年老的人,谁都喜欢有人和他聊聊,弯腰老头唠叨了一阵,等君箫用完晚餐,才收过碗盘,又替他沏来了一壶香茗,蔼然道:“小哥山行辛苦,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弯着腰,折了出去,随手替他掩上了房门。

  君箫也看得出来,弯腰老头不但有一身武功,而且还很高,但他对自己倒确是一番好意。

  只是方才自己和弯腰老头说话之时,窗外有人窃听,在此人逼近窗前之际,弯腰老头明明也发觉了,他却故意装作不知,还暗中注意着自己,不用说,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幸亏自己只作不知,才算瞒过了他。

  看来这座盖在深山里的巨宅,似乎并不简单!

  君箫当然不在乎,即使这是龙潭虎穴,他也不在乎,何况人家对自己并无恶意,他取过茶壶,倒了一盅茶,喝了几口,正待解衣上床!

  忽听“嘶”的一声,一阵轻快的衣袂飘风之声,在窗前飞落。

  只要听声音,君箫就可以分辨得出此人正是方才窸听自己和弯腰老头说话的那人!

  “他又来了!”

  君箫心念方动,只听窗外那人低沉地道:“你出来。”

  君箫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声音很怪,隔着窗子道:“我叫你出来,你就出来好了。”

  君箫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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