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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桑南施一指被他让开,心头方自一惊,接着喜道:“大哥出手好快!”

  尹天骐笑了笑道:“家师的点穴手法,江湖上还很少有人避让得开。”

  桑南施道:“咱们快问问他,究竟他是什么路数?”

  尹天骐连点了他四肢穴道,才一掌拍开他身后被制要穴。

  那猎人双目乍睁,瞪注在尹天骐的脸上,怒哼道:“你就是尹天骐么?”

  尹天骐道:“你究是什么人?”

  那猎人冷哼道:“老子纵然被擒,谅你们也逃不出百里之内。”

  桑南施双目凝注着他,说道:“这人易过了容。”

  伸手斯下他衣襟,往猎人脸上擦去。

  这一擦,果然揩去了一条痕迹,不禁冷笑道:“这点低劣手法,也想瞒得过我?”

  尹天骐道:“还是我来。”

  伸手接过布条,往猎人脸上一阵拭抹,揩去了易容药,登时露出了他本来面目。

  尹天骐瞧清他面貌,不由的怒声道:“原来是你!”

  桑南施问道:“大哥,你认识他?”

  尹天骐道:“此人就是在巴东假扮采花淫贼的人。”

  那猎人狞笑道:“小狗,你认出来了,又有何用?”

  桑南施双眉一挑,呛的一声,抽出了金错刀,刀尖抵在猎人前胸之上,冷冷说道:“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就刺你一刀。”

  尹天骐道:“朋友只要好好回答,咱们决不伤你性命。”

  那猎人望了他一眼,道:“你要问什么?”

  尹天骐道:“在下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一路苦苦追踪,究竟是为了什么?”那猎人冷笑道:“老子奉命行事,什么也不知道。”

  桑南施道:“你奉何人之命?”

  那猎人道:“你杀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桑南施道:“你当我不敢杀你么?”

  那猎人忽然双目一闭,一语不发,尹天骐道:“朋友纵然不说,在下也已知道,你们令主,毒死了长眉长人,摇身一变,就以峨嵋掌门人的身份出现,如今又暗中夺取了唐家堡……”

  那猎人身躯微微一震,紧闭的双目,睁了一睁,突然一咬牙,咽了一口口水,闭目不语。

  桑南施急忙左手一推,朝他喉咙托去,冷笑道:“你想服毒自杀,可没有这么容易,快吐出来。”

  那猎人咽喉被桑南施托住,口中“吭”了一声,两腿一屈,气绝而死。

  尹天骐呆了一呆,道:“他死了。”

  桑南施道:“我是听石嬷说过,江湖上许多帮会中人,为了防止秘密外泄,嘴中都含有毒药,一旦被擒,只要用力一咬,就会当场毒发身死,方才我看他用力咬牙,就想到他可能想服毒自杀,那知还是迟了一步。”

  尹天骐道:“妹子出手也够快,我真想不通,他何以要突然服毒?有死的勇气,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桑南施道:“据我猜想,他们令主的身份,一定列为极端秘密之事,方才给你一口道破,纵然不是他说的,但他回去,也难逃泄密之罪,也许他们的刑罚,比死更难受,倒不如服毒自杀的好。”

  尹天骐听的不住点头,说道:“妹子,你虽没在江湖上走动,但说出来的话,倒是江湖经验之谈,就是老江湖也自愧勿如。”

  桑南施道:“我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常听石嬷述说江湘上的故事,听多子自然都记在心里。”

  尹天骐道:“看来这帮人,当真是江湖上一大隐患,可惜我们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桑甫施笑道:“他这服毒自杀,不就是证明了我们完全猜对了么?”

  尹天骐点点头,望着地上死尸,道:“这人已死,我去把他埋了,我们也该走了。”

  桑南施眼珠一转,忽然笑道:“不用去埋,我们何不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金蝉脱壳?”

  尹天骐道:“你要如何使法?”

  桑甫施咭的笑道:“大哥不用多问,先把他移到榻上去就好了。”

  尹天骐依言托起尸体,放到榻上,桑南施跟着走进,从身边取出一只精致本盒,打开盒盖,调好易容药物,就往那猎人脸上涂去。

  尹天骐道:“你要替他易容?”

  桑南施两手不停的涂抹药物,一面低笑道:“大哥看下去自会知道。”

  一会工夫,桑南施已把猎人腌上改扮成尹天骐模样,然后收起木盘,回头笑道:“石嬷凋制的易容药,不用碱水洗涤,轻易拭抹不去,大哥中了老赃的玄冰掌,正好将计就计,让他们认为你已经死了,就不会再注意我们的行动了。”

  尹天骐道:“好虽好,只是他们少了一个人,岂会不觉?”

  桑南施道:“那也只是失踪,一时不知他去了那里?真要被他们发现,我们也去远了。”

  说话之是,从包裹中取出一件长衫,又道:“你快替他换上一件长衫,这身猎人装束,他们认得出来。”

  尹天骐依言剥下了猎人的衣眼,替他换上长衫。

  桑南施取过衣衫,埋在屋后土中,然后一手挽起小包裹,笑道:“大哥,我们该走啦。”

  两人走出茅屋,尹天骐道:“我们要到那里去?”

  桑南施道:“自然到九顶山去了。”

  尹天骐摇摇头道:“不,我想先去一趟峨嵋。”

  桑南施道:“到峨嵋去作甚?”

  尹天骐道:“长眉上人遇害,又有人冒名顶替,这事何等严重?伏虎寺的人,自然还不知道,我们前去,正好揭穿他的阴谋。”

  桑南施道:“老贼一定已经回山,我们赶去,只怕来不及了,就算赶在他前面,伏虎寺的人,也未必会信。”

  尹天骐道:“伏虎寺除了方丈,自然还有身份仅次于方丈的人,我身边有武林盟主的信物,又有峨嵋掌门金牌为凭,他们怎会不信?”

  桑南施道:“爸要你带着指环来,定有用意,还是先找罗瘿公的好,至于长眉上人,有人假冒,那只是川西动乱的一环。何况已经被我们发现冒名顶替的,也不止长眉上人一个了,耿伯伯派你来,只是暗中查访,不是有所行动,你找上峨嵋,那是行动了。”

  尹天骐呆了一呆,道:“依你之见呢?”

  桑南施沉吟道:“我想你来的时候,爸一定已经有所发现了,目前我们该先去找罗瘿公,看他如何指示?川西局面,已然十分混乱,我们必须先查清楚这帮人的来历,归报耿伯伯,至于如何行动,那该由耿伯伯来决定,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尹天骐想起自己临行之时,师傅曾一再交待,务必隐蔽行藏,想想桑南施说的,也是有理,这就点头道:“妹子说得有理,我们就先找罗瘿公去吧!”

  桑南施道:“那就跟我走吧!”

  尹天骐问道:“九顶山离这里很远么?”

  桑南施道:“不远了,前面就是灌县,大概再有一天路程,就赶到了。”

  尹天骐道:“好吧,反正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桑南施嫣然一笑,手挽包裹,当先行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九顶山在青城、邛崃之间,这一路上,要道渡口,也许会有贼人的眼线暗桩,我们不可露了形迹。”

  尹天骐点点头道:“我会留心的。”

  桑南施又道:“记着,我们扮了一对……一对老人,你别再叫我妹子。”

  尹天骐道:“那要叫你什么?”

  桑甫施轻轻的跺了跺脚,道:“真讨厌,你连这点都会想不出来?”

  尹天骐不觉呆的一呆,心头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自己两人扮的是一对老年夫妻,那么自己该称呼她什么呢?”

  心中想着,就竭力思索人家老年夫妻的称谓,但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来。

  桑南施看他半晌没有作声,忍不住回头瞧来,问道:“你怎的不说话呀?”

  尹天骐道:“妹子,我真得想不出来,该叫你什么?”

  桑南施但觉脸上一热,嗤的笑道:“亏你跟耿伯伯时常在江湖走动,难道没听年纪老的……老的人叫过?”

  她两次几乎说出“夫妻”两字,心头又羞又急,恨恨的道:“我叫你老头,你叫我老太婆。”

  尹天骐不觉笑道:“是了,这样简单的称呼,你不说,我竟会想不出来?”

  两人边说边走,这一路上,倒是不曾再遇上唐家堡的人。

  这天晚上,两人找了一处破庙歇脚,第二天一早,桑甫施要尹天骐揭去人皮面具,两人仍旧换上了猎人装束,扮成一对兄妹,继续上路。

  中午时分,就赶到九顶山下。

  这九顶山,在青城、邛崃之间,数十里方圆,九峰峙天,顶平如削。

  桑南施经常随爸到处采药,九顶山虽没来过,但对山居的情形,却是极熟,循着山径,很快就找到了几家山中居民。

  讯问之下,他们都不知道罗瘿公其人,只说西去三十里光景,一处山坳间,有一所茅庐,住有一位老人,因那边地势隐僻,人迹不到,纵是山中居民,也很少前去等语。

  桑南施听得大喜,谢过居民,就和尹天骐一路朝西赶去,转过了几个山头,果然地势渐僻,山道崎岖,连樵径也断断续续,似有若无。

  两人奔行了半个时辰,差不多已有三十来里路程,桑甫施在奔行之际,早已留上了心,不住的朝四周打量。

  但到处都是起伏峰峦,和古木森林,纵然是方向不错,但差之毫厘,往往失之千里,要想找一所茅庐,找一个隐居的老人,当真不是一件易事。

  正行之间,桑南施忽然喜道:“大哥,在这里了。”

  尹天骐举目四顾,依然不见人迹,问道:“妹子,你看到了?”

  桑南施伸手胡松下一指,笑道:“你瞧,这草丛沙砾间,仔细看去,隐约似有一条小径,但若不是经常有人走动,那会留下痕迹?”

  尹天骐随着她手指看去,果见松下隐约似有一条曲折小径,露出了沙砾,不觉点点头道:“妹子真是心细如发。”

  桑南施嫣然一笑道:“其实大哥也会看得出来,只是你听了山中居民的话,只顾了想找山坳间的茅庐,就忽略了其他的地方。”

  尹天骐笑道:“妹子说得一点不错,我一路上就是在找寻山坳呢!”

  两人循着松下小径,又转过一重山脚,只见一个十五岁的童子,背负药锄,从小径上迎面走来!

  桑南施大喜过望,急忙迎了上去,含笑问道:“喂,小兄弟,请问有一位罗瘿公罗老前辈,可是住在这里么?”

  那药童瞧到两人,也似乎微微一怔,但听了桑南施的话,脸上似有喜色,慌忙行礼道:“姑娘要找家师?”

  他说话之时,左手忽然打了一个手式。

  桑南施眼快心灵,已然看清他打的手势,心中不觉一动,暗道:“他一见面,就和自己打手势,想必是暗号无疑,自己何不也照样打上一个,看他和自己说些什么?”

  电闪一念心转,左手纤纤玉指,也有意无意的依样打了个手式,一个笑道:“是啊,我们专程找令师来的,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药童一见桑南施果然也还了一个手势,神色登时恭敬起来,放下了药锄,肃然垂手道:“小的李彪。”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银牌,托在掌心。

  尹天骐看得心中大奇,桑南施怕他说错话,急忙回头望了他一眼,其实尹天骐连番遭遇了不少惊险,使他阅历大增,心头突有警觉,当下微一点头,站在桑南施边上,一言不发。

  只听那药童续道:“小的在家师行功之际,一直守在这里,恭迎姑娘玉体。”

  桑南施只望了那银牌一眼,忖道:“他果然看错了人。”

  一面故意点点头,问道:“你怎知我们今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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