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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沿江宾馆前面,此次前来参与武林盟大会的各门各派的人,这时全出来了!

  但他们只在牌楼里面,远远的观战,牌楼外面,留着数十丈见方的一块空地,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与会的各派掌门人,一个个面色凝重,他们之中,也有练剑数十年的。但从未见过这等奇奥精微的剑法,这回算是大开了眼界!

  但也有不少人暗暗替岳小龙夫妇耽心,因为两人的剑法固已举世无匹,但施展这等上乘剑法,就需有精深的上乘内功为基础,岳小龙夫妇总究年纪太轻了!

  就在此时,但听光幢中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狂鸣,一道剑光,像流星般激射出十余丈外。

  同时一道人影跟着破空飞起,朝山外射去!

  大家定睛瞧去,岳小龙夫妇手仗长剑,依然并肩站在原来的地方,除了衣衫飘忽,丝毫看不出他们方才跟人恶拼过来!

  夫妻俩好好的站在那里,那么落败的该是张寒生,他连长剑也脱手了。

  岳小龙何以任他逃走,不予追击呢?

  就在大家猜疑之际,也就在张寒笙破空飞出十余丈之时,但见山麓树林间,同时飞起一道人影,疾逾鹰隼,凌空朝张寒笙撞去。

  这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张寒笙身在半空,哪想躲闪得开?但听半空中发出砰然震响,两道人影已经撞在一起,同时像殒星般往下泻落!

  大家急忙凝目望去,那和张寒笙互撞的,是个身穿一件宽大黄衫的秃顶红脸驼子。

  大家看清此人,不禁齐齐一怔,每人心头都在暗暗哺咕:“这驼子莫非就是昆仑石驼子?”

  没错,他就是方才在北固亭和齐天宸下棋的昆仑一怪石驼子。只是他已有三十年没在江湖出现,大家还当他早已过世,没想他竟会在北固山出现。

  张寒笙和石驼子同时落在地上,两人之间,相距不到一丈,面对面峙立不动。

  只听石驼子破竹似的喉咙,哈哈一笑道:“驼子受人之托,守在此地,天上飞鸟,地下蚂蚁,都不能放过一只,此路不通,阁下最好还是朝别处去吧!”

  张寒笙脸色凝厉,左右肩头,衣衫都被剑锋划破,形状显得有些狼狈,目中凶光熠熠,狞笑道:“尔是何人?”

  石驼子大笑道:“你连驼子都不认识,还当人家什么总令主?哈哈,可笑呀可笑!”

  张寒笙怒哼道:“江湖上徒有虚名之辈,老夫不认识的太多了,还不让开?”

  他口中虽这般说法,其实方才凌空一撞,已知此人的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因此话声未落,先下手为强,右手随着一掌,迎面劈去。

  石驼子看他余音未绝,掌已递到,仰天笑道:“来得好。”横臂出掌,硬接张寒笙的掌势。

  张寒笙似乎存了速战速决之心,右手直击不变,左掌一记“横澜千里”,紧随着击出,疾劈石驼子左胁。

  石驼子不避不让,左手从右肘下推去。

  两人出手何等神速?但听“蓬”然一震,双掌接实,各自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张寒笙心头微感凛骇,暗道:“此人不知是谁,竟能硬接自己两掌!”心念转动,左手徐徐举起,冷嘿道:“你再接我一拳”

  “拳”字出口,左手握拳,已朝石驼子当胸捣去。

  这一拳也不打紧,但大家目光一注,发现他左手拳头,竟然色呈金黄,经牌楼前面几盏气死风灯一照,好不刺目!

  这时但听有人低声叫道:“石驼子,当心他‘翻天金印’!”

  石驼子大笑道:“驼子虽穷,金的拿不出,铁的还有一个。”

  右手握拳,呼的一声,朝张寒笙金拳头上击去。他说铁拳,倒是不假,一个钵头大的铁拳,果然乌黑有光,像是铁铸一般!

  但听有人轻吁了一声:“玄武拳!”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拳交击,发出一声砰然大震,两人这一拳硬拼,都感真气浮动,各自后退了三步。

  张寒笙一张紫脸,肌肉微见痉挛,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敢情他自知不是石驼子的对手。

  石驼子哈哈大笑道:“姓张的,驼子不送。”身形一闪,便已隐入林中。

  张寒笙几乎气炸心肺,他这一转身,就朝江边而去;但走了不过十丈远近,蓦听一声嘹亮长笑,起自两艘楼船之上!

  笑声划空而来,一道人影已经到了面前,那是一个身躯短小的红袍道人!

  这道人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生得长眉凤目,胸飘五绺黑须,身材虽然矮小,却是一派仙风道骨,有飘然出世之慨!

  大家一见此人,立时暗哦一声,纷纷想到:“他是武林盟的总护法!”

  没错,他正是和铜沙岛主真假难分的齐天宸是也。

  张寒笙目光一凝,切齿道:“又是你。”

  他身材高大,齐天宸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胸口,此时喝声甫出,双掌倏扬,一记“雷电交击”,朝齐天宸当头击下。

  齐天宸大笑道:“不错,老夫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随着话声,身形飘空而起,横飞出去,让开张寒笙的掌风。

  张寒笙一击未中,身子跟着旋转,由上击下的双掌,带转击出的力道:“雷电交击”乍化“移山填海!”

  强猛潜力,如波涌浪翻,横衣五六尺宽,朝齐天宸横卷过去。这一记“移山填海”,掌风威力奇强,比之刚才,尤为猛恶,大有海立云垂,风云变色之势!

  齐天宸大笑一声,飘飞出去的人,忽然迎着掌风飞来。

  照说这掌风挡者被靡。齐天宸居然不避不让,也不和张寒笙硬挤,却向掌风投来!

  说也奇怪,排空狂飚,从齐天宸身子左右掠过,吹得他一袭红袍,猎猎有声,但这等雄猛掌风,不仅无法伤他,也拦不住他逆风飞来,这来势何等迅速,一下就欺到张寒笙面前。

  张寒笙睹状大惊,力贯双臂,双掌当胸推出。

  齐天宸道:“这还差不多。”

  同样双臂一振,双掌直竖,奋起迎击。这一记,四支手掌倒是不折不扣的拍了个结实,但听“啪”的一听,两条人影一击即分!

  张寒笙和他双掌对实,便感不对,但觉一缕震力,循臂而上,直震心脏,不由猛吃一惊,心知上当,骇然惊呼道:“摧心掌!”身形迅快往后跃远。

  “摧心掌”,江湖上虽有人传说,但绝传已久。据说练成“摧心掌”的人,举手投足,只要被他在人身任何部位轻轻击上一下,震力就会循周身脉络,直达心脏,最轻也得当场身负重伤。

  张寒签纵然警觉快,但已经迟了!他往后倒退三步,双脚堪堪站住,陡觉心脏起了一阵激烈的震动,气血上逆,不由自主的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自知伤的不轻,但此时强敌环伺,哪有运功调气的时间?身形一旋,身如旋风,腾空飞起,朝西首一条小径上投去。

  齐天宸双脚一顿,一值人影破空飞射,瞬即隐没不见!

  这时但听那小径上忽然传出一阵苍劲的吟声:“身外即浮云,手中帚似铁;飘然自去来,时扫天山雪。”

  音调铿锵,一听就知来人是准了。

  吟声未落,但见小径上已有一个人飘然行来。这人身穿蓝布大褂,白发白须。脸色红润,肩头扛着一把黑黝黝的铁扫帚,正是天山扫雪翁!

  他的来路,也正是张寒笙的去路!

  大家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人家武林盟敢情早有准备,四面都埋伏好了高手,难怪牌楼前面,空出了十余文见方的一块空地。

  那就是说,你一旦进入牌楼前面这块空地的时候,你已注定只有束手就缚一途可循,想逃,想反抗,那是作梦!

  扫雪翁迎着张寒笙呵呵一笑道:“你才来么?老夫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张寒笙怒哼道:“扫雪老儿,你待怎的?”

  扫雪翁道:“你已成强弩之末,老夫一生从不捡人便宜,你不妨坐下来歇息一回,再来闯关。”

  张寒笙几乎气炸了心肺,厉喝道:“老匹夫欺人太甚,张某对付你扫雪老儿,还不用休息。”

  双掌乍分,疾劈而出。他存上挤命之心,这两掌直击横扫数尺方圆,不论你封架闪避,都很难避开这一轮掌势。

  扫雪翁一双细目,精艺一闪,呵呵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阁下果然有些门道。

  他随着话声,脚下踉跄欲跌,连跨两步,轻妙绝伦的闪过了张寒笙的两掌,铁扫帚呼的一声,从地上扫出。

  他不扫人,扫地,招式十分奇突。

  张寒笙双掌连环,一见扫雪翁轻易闪开,立即如影随形,挥掌攻到,突觉一股旋风,从地上飞卷过来!旋风之中,竟然夹击着大小石块,和无数沙石,密集如雨,打到身上,虽然伤不了他,也觉隐隐生痛。心知是扫雪翁刚才那一帚扫起来的,一时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挥动双掌,着着进逼。

  扫雪翁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脚下踉踉跄跄,步履不稳,但举足之间,无不正好险险地避开张寒笙的掌势。

  他一面闪避,一面不住的以铁扫帚扫地,每一帚都被他扫起无数大小石块,像雨点般围着张寒笙打去。

  眨眼工夫,山径上砂飞走石,尘土漫天,已把两条人影一齐掩失不见!

  不,这是观战的人所看到的情形,但在动手的两人,却又不同。

  张寒笙纵然功力深厚,炯炯双目在一片尘土砂石飞旋弥漫之中,也渐渐看不清对方人影。

  扫雪翁展开怪异身形,根本用不着去看对方人影,他一柄铁帚愈扫愈快,石块砂上,也愈滚愈多,就像一根风柱,把张寒里裹在里面,没头没脑的乱打。

  张寒笙空有一生武功,身外被飞旋滚转的石块砂土重重裹住,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任他双袖飞飒但石块砂土是扫雪翁扫起来的,一扫帚少说也有百十来块石子,和一大篷砂石泥土。

  扫雪翁越扫越快,运帚如飞,石子砂土愈打愈密,源源不绝,滚滚而来,张寒笙仅凭一只大袖,又能深得开多少?

  张寒经心头虽是气怒,但除了挨打,竟无还击之力,而且双袖也只能护住头脸,身上被大大小小的石子,像冰雹般打落。

  以张寒笙的功力,这些石袂纵然密集如雨,也伤不了他,但一个人,就是一口气,石子固然伤不了他,这份怒气,却比伤了他还要厉害。

  这一阵功夫,张寒笙直气得三月暴跳,七窍生烟,口中连连厉喝,但你一张口,砂土就毫不留情往你嘴里直钻!

  现在连声音都已嘶哑了。这如果也算是激战的话,这场激战就延续了差不多一刻工夫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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