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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凌君毅拱拱手道:“老夫人吩咐,在下自当遵命。”唐老夫人一抬手道:“好,明天中午以前,你来找老身好了。”

  凌君毅拱拱手道:“如此,在下告辞。”出了吴氏别业,一路展开脚程,赶到寿县,翻上城垣,找了一处隐僻所在,悄悄跃落。现在,他已潇洒地走在大街上了。

  寿县,古之寿春,楚之郊都。东邻蚌埠。南接合肥,北距风台极近,西通颖上、六安,可以说是水陆交通的中心。这时虽已是初更,但大街上依然行人往来灯火通明,楚馆秦楼,丝竹之声,随风飘传。

  凌君毅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终于走入一条横街,那里有一家寿春客栈,闹中取静,门面十分气派。凌君毅还未走近大门,早有一名伙汁迎了上来,哈腰道:“客官住店,小号有最高雅的上房,伺候周到。宾至如归。客官请进。”抢在前面,拉开大门。

  凌君毅本来就是住店来的,大步跨进店堂,那名伙汁迎着,把他顶到上房。然后打来洗脸水,又泡了一壶茶送来。

  凌君毅解下长剑,桂在床头,洗了把脸,就倒了一盅茶,在窗口坐下,一面喝茶,一面心想着,自己从开封跟踪蓝衣人(如今知道他叫田公子)起,这数日来,竟然接二连三地遇上事故,看来江湖上确实已有许多人一路跟踪下来。他想到清丽绝俗、温文多情的温婉君,也想到娇憨动人、天真活泼的绿衣姑娘——他只知她姓方,旁的就一无所知?

  他怀念温婉君,也更难忘姓方的绿衣姑娘。他觉得这两人有如春花秋月难于取舍。男人知好色。则慕少艾,何况凌君毅是个多情种子,又是初坠情网。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一会显出温婉君的纤影,向他脉脉含情地微笑!一会又变成绿衣少女的苹果脸,漾起两个小酒涡,暗暗格格地向他诉说着:她那个表姐,美得像滴凡仙子一样。但他除了只知道她姓方,连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相思味有甜有苦,尝着苦也不肯抛。凌君毅只尝到一点甜还没有尝着苦呢!

  他坐了一会,觉得头脑有些昏倦、也就解衣就寝,哪知上了床,却辗转不能成眠,远远听到更鼓己敲三更。

  篡地,他清晰地听到窗外,“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带起一缕衣袂飘风之声,接着是极轻微的脚尖落地之声。紧接着悄悄地欺近窗前,这人还屏着呼吸,在窗前站定下来。

  这些,当然瞒不过凌君毅,但他要看看这夜行人有何企图,所以仍然佯作不知,不加理睬。

  那夜行人在窗下待了半晌,听不到房中动静,似乎有些忍耐不住,隔着窗户,冷冷说道:“凌君毅,你出来。”这话说得不高,但即使凌君毅睡熟了,也定然可以听到了。因为一个练武的人,纵然在睡熟之时,也一定会保持着相当的警觉。何况像凌君毅这等身手的人,应该在他欺到窗前之时,即已发觉,他等了半晌,敢情就是想等凌君毅发觉,就因为凌君毅没有动静,他才出声招呼的。

  人家既已指名叫阵,凌君毅自然不好再装作不闻,口中低喝一声:“什么人?”一跃下床,披起长衫,一手已经摘下挂在床头的长剑,推开窗户,人如灰鹤,一下穿窗而出。

  他飞出窗外,只见前面屋脊上,卓立着一条瘦小人影。

  凌君毅看他似有挑衅之意,心头不禁火起,双足一点地面,身形凌空而起,朝那人飞扑过去。

  那人影一见凌君毅扑来,立即飘然掠起,一连两个起落,到了临街一座民屋之上,脚下丝毫不停,一路穿房越脊。纵掠如飞,朝西逸去。

  凌君毅因他指名叫阵,明明是向自己挑战,一时哪肯放松?暗暗提吸真气,身化飞虹,一路衔尾疾追下去。一个跑,一个追,宛如两点流星,划空飞射,不过片刻工夫,便奔到了城西一片荒郊。对方轻功虽然不弱,但比起凌君毅来,却逊上一筹还不止。这 一阵工夫,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逐渐接近,等奔到西郊,双方之间已只有三数丈距离了。奔行之间,前面瘦小黑影突然回过身来,手腕扬处,低喝一声:“照打!”一点黑影,直向凌君毅迎面打来。

  凌君毅不防对方有此一着,急忙脚下一停,扬左手,一下把打来暗器抄住,那只是一颗石子。但就在他奔行之势一停刹那,对方也已停住身形,转过脸来。两人相距,此刻已不过一二丈远近,凌君毅举目瞧去,只见此人头戴毡帽,面如黄蜡,身材瘦小。一身黑色劲装,背负一柄长剑,看上去面貌有点猥琐,可是一双目光,却湛如秋水,明亮照人。他正在打量着对方之际,对方也目光凝注,打量着他。

  凌君毅只觉眼前此人,自己从未见过,这四周也静悄悄的不像有什么埋伏,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阁下把在下引来此地,不知有何见教?”那黑衣人低沉地道:“你就是凌君毅?”

  凌君毅抱拳道:“不错,在下正是凌某,阁下如何称呼?”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不用问我是谁。”

  凌君毅道:“好,那么阁下总该说说来意吧?”

  黑衣人缓缓从肩头撤下长剑,说道:“我听说你自恃武功高强、目空四海,很了不起。”

  凌君毅听得一怔,淡淡说道:“尊驾也许耳闻失实,在下从未自侍武功高强且不敢目空四海。”

  黑衣人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目空四海,我约你到这里来,就是要和你较量较量。你身上不是佩着宝剑么,咱们就在剑上分个高低吧。”

  凌君毅看了自己宝剑一眼,徐徐抬目道:“有此必要么?”

  黑衣人道:“除非你不敢和我比剑?”

  凌君毅双眉微皱道:“剑是凶器,咱们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何必非以兵戎相见不可?”

  黑衣人长剑一指,道:“我约你来此,就是要和你分个高下,你既然来了,自是非比不可。”

  凌君毅道:“阁下受人怂恿而来?”

  黑衣人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人怂恿我,是我自己来的。”

  凌君毅道:“那么阁下请回,在下恕不奉陪。”说完,转身欲走。

  黑衣人冷喝道:“凌君毅,你给我站住。”

  凌君毅道:“阁下还有件么事!”黑衣人道:“你不能走。”

  凌君毅道:“为什么?”黑衣人一扬手中长剑,道:“此时此地,你想走,只怕我手中剑不肯答应。”

  凌君毅剑眉微扬,显然已有怒意,但依然忍了下去。说道:“阁下既然精擅剑术,须知学剑并非争一时意气用来逞勇斗狠的,在下不愿无故动剑。阁下可以走了。”

  黑衣人叫道:“不行。”

  凌君毅道,“在下从学剑之日起,一直俗遵剑经铭言,决不轻易和人动手,”黑衣人冷笑道:“我不懂剑经铭言,今晚你只有在两种情况之下,可以离开此地。”

  凌君毅道:“哪两种情况?”

  黑衣人道:“一种是你胜了我手中长剑,一种是你弃剑认输留下你手中宝剑。凌君毅目光寒芒飞闪,冷然道:“在下奉劝阁下,莫要逼人太甚。”

  黑衣人眨动一双晶莹眼睛,冷笑道:“我原是找你比剑来的,什么叫逼人太甚?”

  凌君毅不耐道:“在下早已说过,不和任何人无故动剑。”

  黑衣人冷冷一哼谊:“你既不愿和我动剑,就得弃剑认输;不想弃剑认输,就得和我分个高低,我想反手如来的徒弟,总不至于是个懦夫吧?”

  凌君毅双目寒光进射,突然之间,现出凛然神色,朗笑道:“阁下虽是激将之言,但凌某为了保持师门声誉,只好和阁下放手一搏了。”右手一探,锚的一声,撤出剑来。黑衣人得意一笑,道:“你准备好了?”

  凌君毅渲:“且慢。”黑衣人道:“你有什么话说?”

  凌君毅正容道:“在下宝剑,出必伤人,阁下最好小心些。”黑衣人怒哼道:“既然动手,就算被你一剑刺死,那也只好怪我学艺不精,你有什么绝招,只管施展好了。”

  凌君毅道:“在下话已说明,阁下可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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