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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凌君毅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能否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玉兰道:她们一行有五个人,那是万人俊、许家骅、祝靖、唐文庆、凌君平……”

  凌君毅听她说出前面三人姓名,自然并不认识。但听到“唐文庆”三个字,心头怦然一动,暗想道:“这人会不会是唐文卿呢?”等到玉兰说出“凌君平”来,心头更是—震,暗想:“凌君平,那不是方如苹的化名么?有她在内,那么唐文庆果然是唐文卿了,她们莫非找我来了?”

  他不待玉兰说完,急急问道:“他们可是被贵帮擒住了?”玉兰微微摇头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

  凌君毅吃了一惊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姑娘如何会知道的?”玉兰反问道:“你认识他们?”

  凌君毅点点头道:“其中的凌君平,是在下义弟,还有那唐文庆,则是在下一位至交兄弟,他们如何会落在黑龙会的手里,姑娘能否见告?”玉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这是黑龙会给敝帮下的书,他们认为这五个人是敝帮的护花使者,要敝帮用公子去交换他们五个人的性命。”

  凌君毅看了密柬,果如玉兰所言,唐文卿、方如苹等五人已被黑龙会留作人质,用以交换祝文华。他一想到方如苹、唐文卿两人都是女儿之身,落入贼窝,如何得了?一时心头大为焦急,搓搓手道:“这可怎么好?”

  玉兰轻笑道:“瞧你急成这副模样,黑龙会既要拿他们五人换回假扮祝文华的人,一时自然不会难为他们的。如今之计,只有寄望公子早日研制出‘毒汁’解药来,咱们就给他来一次突袭,才能把人救出来。”这办法本来不错,但凌君毅除了身边有一颗“骊龙辟毒珠”,哪里真的会配制什么解药?

  祝雅琴已经把她的玉龙驹打发回家。那是方如苹的意见,只要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谁都知道,玉龙驹是龙眠山庄的名驹,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打发马匹回去的好。现在祝雅琴有唐文卿和方如苹做伴,三个易钗而并的姑娘家,有了淘伴,一路上有说有笑,再也不觉得孤单。万人侵和许家骅做梦也想不到这三个英俊男人,会是姑娘乔扮的,只当祝靖(雅琴)和凌君平(方如苹)表兄弟,久别重逢,自然会显得亲密些,却也并未在意。一行人为了去找江老大,从北峡山动身,又朝安庆赶来。五人中,唐文卿、方如苹要找的是凌君毅。万人侵、许家骅要找的却是黑龙会。这两个目的虽然不同,但关键却在江老大一人身上。

  赶到安庆,已是万家灯火,城门早就关了。五个人绕到北城较为冷僻之处,才施展轻功相继跃登城垣,翻入城中。如今,他们已经潇洒的走在大街上了!

  凡是看到他们的人,谁都认为这五个俊俏少年,定是到府城里来应考的读书相公,许多在街上经过的姑娘,还偷偷的朝唐文卿、方如苹和视雅琴丢媚眼哩!万人侵、许家骅同样也生得气宇轩昂,但和方如苹三人走在一起,无形中就比了下去,成了三位姑娘的跟班。

  安庆府位于长江北岸,是水陆交通码头所在,从北门通向大南门的一条直街,足有三里来长,两边店铺栉比,越近南门,越见热闹、茶楼、酒肆和客栈,全都集中在这一带附近。兴隆园茶楼,就座落在南大街的一条横街上,三开间门面,生意也和招牌上写的一样,十分兴隆。这时候,楼上弦管丁冬,卖唱妞儿那又清又脆的金嗓子,一阵阵从窗口飘传出来!楼下的书场,更是爆满,说书先生的那方惊堂木,拍得猛响,自然正说到最精彩之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居然静得雅雀无声。

  万人俊等一行五人,刚走近茶楼,早有一名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躬着身陪笑道:“各位公子爷请高升一步,楼上雅座。”

  跨进大门,迎面就是一道宽阔的楼梯。大家登上楼梯,举目瞧去,楼上果然雅静得多,三间敞厅,上了约有八成座。茶客们也比楼下那些褐衣短靠的贩夫走卒要高尚的多。有的人泡上一壶茶,就闭上眼睛打吨,有的落于丁丁,正在下着棋,也有些人正在低声谈话。

  万人俊目光一瞥,就皱皱眉,低声道:“咱们走错了。”

  祝雅琴道:“这里不是兴隆茶楼么?”万人俊道:“自然是……”话末说完,楼上伙计已经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一共几位,请到这边坐。”

  他领着万人俊,走到一处空座头前,躬躬腰道:“诸位公子爷请坐,要喝些什么茶?”大家因万人俊已经跟了过去,也相继走了过去,各自落座。

  万人俊抬头道:“你给我们来一壶清茶就好。”伙计答应一声,便自退去。

  祝雅琴问道:“万兄你方才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人俊笑道:“兄弟是说咱们走错了地方。”

  祝雅琴道:“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万人俊笑道:“这里自然是兴隆茶楼,只是咱们要找江老大,就不该到楼上来。”

  祝雅琴“哦”了一声,轻笑道:“对了,江老大若是喝茶,也是在楼下,不会到楼上来的。”她这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光的贝齿,但她立时用手抿了抿嘴,又道:“咱们那就到楼下去找他好了。”

  万人俊道:“咱们既然上来了,就喝了茶再下去也不迟。”

  方如苹看到表姊用手抿嘴,心里暗暗好笑,附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表姊,你穿了男装,怎好用手抿嘴?只有女孩子笑的时候,才用手抿嘴的。你以后可得注意,别露了马脚。”

  祝雅琴“嗅”了一声,脸上不禁一红,正好茶博士送上一把瓷壶,五个茶盏,在各人面前放好,然后沏上了开水。

  万人俊抬目叫道:“伙计。”茶博士忙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万人俊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要找谁?”

  万人俊道:“江老大。”茶博士道:“小的知道,他是咱们茶园里的常客,手里有三条船,专走长江上下游,只要一回来,就到咱们这里来喝茶,许多客人要雇他的船,都到咱们这里来找他,公子爷可是要雇船么?”

  万人侵微微颔首道:“我们是听朋友说的,江老大的船,干净稳当,所以想找他雇船。”茶博士笑道:“说来真巧,江老大今天下午才回来,方才还在楼下喝茶,小的这就找他上来。”

  万人俊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太客气了,小的马上就去。”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祝雅琴道:“万兄真要雇他的船么?”

  万人俊笑道:“找江老大,除了雇他的船,就没有旁的话好说……”话未说完,许家骅轻咳一声,接口道:“万兄说的是,咱们没逛过庐山坐船到大姑塘上岸,就比走陆路车马颠簸,舒服得多。”他突然说去逛庐山,听的众人齐是一怔!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黄脸汉子,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头挽双髻的姑娘,一前一后,正朝这边走了过来。那黄脸汉子脸型瘦削,手中抱着一张胡琴,朝几人连连拱手,陪笑道:“几位公子爷,可要听一曲么?”他笑的时候,挤出满颊皱纹,看去可怜兮兮的!

  但他身后跟着那个姑娘,虽是一身青布衣裙,却生得粉面朱唇,螓首蛾眉,两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一双嫩藕似的皓腕。

  怀抱琵琶,低垂粉颈,模样儿十分俊俏。

  唐文卿平日很少出门,看的心里不觉生出怜悯,问道:“她会唱什么?”

  黄脸汉子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黝黝、脏兮兮的折子,双手奉上,赔笑道:“公子爷随便点。”

  唐文卿看了那个油垢发黑的折子,哪肯伸手去接?说道:“不用了,叫她随便唱吧。”黄脸汉子喏喏连应了两声“是”,回头道:“小姐,公子爷要你随便唱,你得把最拿手的曲子唱出来。”

  那姑娘低垂着头,星目流波,偷偷的望了唐文卿一眼;手抱琵琶,五指走弦,稍作调拨,丁丁冬冬的弹了起来。

  接着轻启樱唇,曼声唱道:“暖溶溶玉酷,白冷冷似水,多半是相思泪。眼面前茶饭伯不待吃,恨塞满愁肠胃。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拆散鸳鸯在两下里。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唱的是《西厢记》一阙“朝天子”。不但音若笙簧,清脆甜润,如珠转玉盘,而且也唱出了崔莺莺当时的幽怨情怀,缠绵悱恻,听得人回肠荡气!

  一曲甫毕,余音易畏,不绝如缕,直欲绕梁三匝!许家骅不由得鼓掌喝采道:“唱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姑娘真不愧是风尘中的奇女子!”

  那姑娘粉脸飞红,明眸含情,皓齿微露,浅浅一笑道:“多谢公子夸奖。”万人俊已经掏出一锭五两来重的银子,用两个指头夹着送到那姑娘跟前,含笑说道:“不成敬意,请姑娘笑纳。”

  那姑娘低垂粉颈,说了声:“公子厚赐,小女子多谢了。”也用两个尖尖玉指,把银子夹了过去。

  黄脸汉子连声道谢,带着那姑娘朝楼下而去。

  唐文卿道:“兄弟叫她唱的曲子,怎好叫万兄破费?这银子该由兄弟出才对。”

  万人俊摇手道:“唐兄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在一起,何用分什么彼此?”祝雅琴眼见万人侵出手大方,那姑娘只唱了一个曲子,就赏了人家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心头不禁有气。别过头去,轻笑道:“是啊,万兄这五两银子,花得心甘情愿,唐兄何必这般认真?”

  许家骅望着万人俊,微微一笑,问道:“原来万兄也看出来了?”万人俊笑道:“兄弟是听许兄说出‘风尘奇女子’这句话,才看出来的。”

  祝雅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万人侵轻声道:“祝兄大概没注意她的琵琶吧?”

  祝雅琴道:“她的琵琶怎样?”万人俊道:“她手上琵琶,颈细身长,分明是铁琵琶一类兵刃。”

  祝雅琴听得一怔道:“什么,她的琵琶是铁的?”

  万人俊道:“这类兵刃,最难使用,必须软硬功夫有相当火候的人,才能运用自如。而且琵琶腹中可以暗藏机簧,只要轻轻拨动,就可发射飞针一类细小暗器,三数丈之内,休想躲闪得开。”祝雅琴冷笑一声道:“你怎不早说?我方才该试试她的。”

  许家骅笑道:“万兄方才已经试过了。”

  祝雅琴眼珠一转,望着万人俊问道:“万兄几时试的,我怎么没有看到?”万人俊微微一笑道:“兄弟听许兄一说,心中还有些怀疑,当时灵机一动,就取了那锭银子,暗暗运起三成功力,送到那姑娘面前。她若是不会武功,只要手指接触到银子,手腕承受不起,就会被兄弟内力震得颤动!”

  祝雅琴道:“她没有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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