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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许家骅点点头道:“万兄说的也是。”接着“哦”了一声,目注万人侵,问道:“万兄,你看方才那两人会是什么人?”

  万人俊切齿道:“这贼人使的长剑,剑身细长,极可能是黑龙会的人。”许家骅道:“兄弟觉得这两人,可能就是茶楼上卖唱的男女。”

  万人俊嗷了一声,惊奇的道:“何以见得?”许家骅道:“方才打出那莲暗器的时候,有人低喝了声“打”,那声音虽低,但听来十分清脆,分明是个女子,以我猜想,可能就是那卖唱的姑娘。”

  万人俊道:“不错,方才若不是她先出声警告,咱们非伤在她那蓬飞针之下不可。”许家骅道:“那是她手下留情了。”

  万人俊大笑道:“对了,说起来,兄弟算是沾了许兄的光,她是冲着许兄,才会手下留情了。”许家骅脸上一热,说道:“万兄休得取笑。”

  万人俊道:“兄弟说的是实话,并非和许兄取笑,她发射飞针,根本用不着出声喊打,喊打就是含有示警之意,而且她打出来的飞针,如果像扇面般展开,咱们也无法闪避得开。但她那蓬飞针,却是射向咱们两人中司,咱们才有既闪的机会,你说她不是冲着许兄,有意避实就虚?”许家骅道:“万兄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她也许是对万兄有情,万兄怎么说到兄弟头上来了?”

  万人俊连连摇头道:“不,不,她在唱曲子的时候,就一直对许兄盈盈凝瞬,脉脉传情,许兄自己纵然不觉,兄弟岂会看不出来?”他在说话之时,已在一张方桌上摸到火石,纸媒,“擦”的一声,打着火绒,燃起纸媒。

  这才看清楚,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伸手把灯芯剔高了些,点燃了油灯。渤黑的屋中,总算大放光明。两人目光迅速一转,只见张老实扑卧屋角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方人俊一下掠了过去,目光一注,就发现张老实神色不对,再一细看,更见他胸口衣衫上,赫然印着一个焦黑的掌印。

  心头悚然一震,怒哼道:“好歹毒的‘黑煞掌’!”再看另一具死尸,身上穿着蓝布大褂,敢情就是江老大了。

  只见他胸口敞开,身上还有几处火烙印,皮肉焦灼,显然在临死之前,曾遭严刑逼供。他们逼什么呢?那自然是劫持假扮祝文花的“逃婢案”了!万人俊叹息一声道:“黑龙会的人,虽然没有接到那封密令,但他们还是比咱们抢先了一步。”

  许家骅一个箭步,抢到屋后窗下,仔细察看一阵,忽然回过头来,说道:“万兄,咱们来的时候,贼人可能还在这里逼供,那卖唱的男女,敢情是赶来报讯的了。”万人俊道:“许兄发现了什么吗?”许家骅一指后窗,说道:“这里后窗敞开着,窗槛上,还有几个脚印,可见他们有几个人是从后窗逃走的了。”万人俊点点头道:“可惜咱们迟来一步,不知这‘逃婢案’是怎么一回事?江老大究竟是何来历?如今都无从查起了。”兴隆茶楼上,自从万人俊、许家骅走后,剩下三个姑娘家品茗谈心。

  方如苹一面磕瓜子,一面低声笑道:“表姐,我看你和万兄很谈得来,是么?”祝雅琴双颊骤红,啐道:“你胡说些什么?”

  方如苹咭的轻笑道:“我才不胡说呢!我生得一双眼睛,难道还会看不出来?”

  祝雅琴粉颊更红,急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方如苹道:“我看出龙眠山庄和黄山世家,门当户对咯!”祝雅琴道:“我也看出来了,有人一天到晚,心里惦记着表哥,嘴上也挂着表哥,要是再找不到那位表哥,只怕要急疯了。”

  方如苹嗤的笑道:“表姐,你这就错了,急疯的可不是我……”唐文卿听得粉脸一红,说道:“三妹,我可没有惹你呀。”

  方如苹轻“呦”一声道:“二姐,你多什么心呀?小妹又几时惹你了?”

  唐文卿焦急的道:“我哪会多你的心?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

  方如苹低笑道:“我才不会和你枪呢,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大媒人呢,你总该记得,丈母娘拿出来的聘礼,还是我接下来,送到他手上的哩。”

  唐文卿听的大羞,急道:“你……”她才说了个“你”字,就候然住口!原来正有一个身穿布衣衫的汉子,登上楼梯口,直朝自己三人走来。

  这人头戴毡帽,一身装束,极似水手模样,走到三位姑娘跟前,立即双手抱拳,陪笑道:“三位公子爷……”祝雅琴问道:“你是什么人?”那汉子道:“小的是在江老大船上打工的,方才有两位公子爷雇了船,打发小的到这里来请三位公子的。”

  祝雅琴问道:“他们人在哪里?”那汉子道:“两位公子爷就在船上。”

  方如苹道:“这么晚了还要上船么?”兴建那汉子陪笑道:“江老大的船上,前后共有三个船舱,收拾得干净,公子们在船上过夜,可比住客栈舒服得多了。天一亮,即可开船,既不妨碍公子们睡觉,也不用匆匆忙忙的赶着起身了。”祝雅琴道:“是啊,他们已在船上等候,咱们就快些走吧!”

  三人会过茶资,就一齐站起身子,往楼下走来。

  出了茶楼,那青衣汉子拱拱手道:“小的替三位公子爷带路。”说完,当先朝前走去。

  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三个姑娘不疑有他,紧随他身后而行。

  这时已快初更时光,大街两边的店铺,差不多全已上了排门。平时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片冷落,只偶而有一两个醉汉在街头踯躅。那汉子领着三人,脚下逐渐加决,奔行了里许光景,前面已是一片广场。这里正是南校场,足有百来亩大小,四周围以树木,黑夜之中看去一片有黝黑,黑忽忽,影幢幢,好像潜伏着不少鬼魅影子!南校场是处决重犯的地方,民间一直流传着,说南校场是鬼的夜市。据说有一个赌徒,回家经过南校场,看到路旁有几个人围着馄饨摊吃馄饨,这位仁兄赌了一夜的钱,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计”,也就坐下来,叫了一碗来吃,吃的时候,是虾肉棍钝,味道鲜美,吃得津津有味,那知回到家里,忽然恶心起来,大吐特吐,吐出来的竟是些蚯蚓、碎草。

  另外还有一则,是个肉贩子,五更时分挑着一担猪肉进城,快到南校场,路上有个小娘子,姗姗独行,看到肉贩,就背过身子去让路。那肉贩看她身材苗条,不知她面貌如何。心知小妇人十个有九个胆子小,就想逗她一逗,走到她跟前,含笑说道:“小娘子,前面就是南校场了,难道你不伯鬼?还是跟我一起走吧!”那小娘子娇应一声,欣然回过身来。这下肉贩子看清楚了,那小娘子长发披散,一张惨白的脸上,没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肉贩吓得魂不附体,拔腿就跑。就这样,从此夜里再也没人敢走南校场了,宁愿多走些路,打方家娇小路绕个圈子,纵然穿过南校场,过去不远,就是大南门,至少也要近上里把来路,也没有人有惩大的胆子。

  那汉子敢情是个心直的人,生来就不伯鬼,居然领着三位姑娘,脚下不停,笔直朝南校场奔了过来。三位姑娘家可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南校场闹鬼的事儿,自然并不在意,前面有人引路,她们也就跟着奔行。

  正行之间,突听前面不远,传来—声沉喝:“站住!”

  那汉子慌忙答应—声,停下步来。

  唐文卿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那汉子颤声道:“小的不知道。”

  祝雅琴道:“你不知道,就只管走,有什么事,自有我们担待。”话声甫落,突听黑暗中传来一声森冷的嘿嘿冷笑,随着这声冷笑,但见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从左首并肩缓步而奔。这两人走得极缓,但却并肩齐步,动作如一,举左足时,同时跨出左足;举右足时,也同时跨出右足。好像庙里的皂隶一般,看去虽然在动,但举止僵硬,简直如同鬼魅。

  祝雅琴心头有些发毛,一手紧握着剑柄,忍不住微微却步,口中低啊一声道:“表弟,你看这两个人是什么路数?”

  方如苹冷笑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咱们有三个人,也未必怕了他们。”

  唐文卿接道:“待我来问问他们再说。”她挺了挺胸,跨前一步,喝道:“你们拦住去路,想做什么?”两个黑衣人走到相距三丈来远,便自站停下来,不言不动。对唐文卿喝问的话,恍如未闻。

  这时校场右首,也同样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并肩齐步走来,到得三丈来远,也自停步。这四个人面对面的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双手下垂,没有走动一步,也没交谈一句话。只是板着死气沉沉的面孔,站在那里。

  唐文卿暗暗攒下了眉,低声道:“三弟,这情形有些古怪。”

  方如苹咭的笑道:“一点也不奇怪,这四个人,只是跑龙套而已正主还没到呢!”唐文卿道:“你看出他们路数来了?”

  方如苹道:“这还用问,他们自然是黑龙会的人了。”祝雅琴低声道:“表弟,你看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

  她终究没有江湖经验,遇上事就显得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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