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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汉平不闻言愕了一下,半晌始会过意来,叹道:“姑娘误会了,小可不过苦思这些残损图形的意义而已,小可亦曾猜测此图为一连贯腿法,因其残损过多,不敢妄断其名称,幸蒙姑娘指点,茅塞顿开,此‘霹雳廿四腿’果真神妙万分。”说着,偷觑传连一眼,见她颜色渐平,续道:“壁间此‘霹雳廿四腿’为北腿朱恨天威震寰宇绝技,不知因何刻此洞中?”

  传连道:“你将石床掀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牟汉平愕然打量石床,他本心思灵巧之人,种种迹象自能一目了然,只因方才入得室来,即为壁间图形吸引,始终未曾细察全室,如今看来亦不禁一愕。

  他走到石床前,双手扣住较宽一头床角,试着用力扳动,石床浑成,无法动得分毫,张嘴猛吸一口真气,劲贯双臂,低喝一声“起”,但闻“砰啪”一声,床未掀开,床角却被他劈碎下来。

  他瞠然望着自己双手,满脸惊疑之色,床虽未掀开,但他不敢相信自己有此功力,而扭碎尺许石角,他不知自己功力怎会突然加深,又惊又喜,脸色阴晴变换不定。

  传连尚以为他因掀不起石床而难堪,悄悄走近前来,柔声道:“我们再找找,也许有机关。”

  牟汉平唯唯漫应,传连开始在石床四周细心寻找,一会,她轻呼一声,随听“悉索”数声轻响,果然被她找到机钮,石床慢慢打了开来。

  外表上看来,虽是一张石床,其实却是一座石棺,只见棺盖掀起以后,赫然一堆白骨横卧在棺中。

  这具白骨双腿大异常人,壮硕特粗,然足踵处已碎裂,似为钝物击碎的,胸部筋骨尽折,棺内污迹淋漓,直洒棺盖,由此可以想见其人死时挣扎之激烈。

  传连喟然叹道:“朱恨天英雄一世,却落得如此下场。”

  牟汉平不解的收回目光,道:“何以见得此人即为朱恨天?”

  “你看!”传连指指骸骨手边,牟汉平掠目望去,只见骸骨手旁棺壁上刻着一行模糊字迹,顺序念去,似为:“余星明朱氏,恨天逆运也,因急功心切,误收匪徒……”下面二字残缺不明,无法辨认,再后又为:“……窃我技艺,残我肢体,终受其害,见吾骸骨者,务为格杀叛逆,消我……余有以报者……壁间图耳……”念至此,传连和他对望一眼,不自觉地皆把眼光移至壁间残缺图形上。

  她道:“这式腿法,纯属阳刚之力,招式猛厉,确有雷霆万钧之势。”

  牟汉平道:“人称‘南拳北腿’冠绝天下,当真不假。”言至此,心念一动,突地记起在窑洞中,老人邱伯起留赠的拳谱来,心忖:“若得‘南拳北腿’两种强绝天下的武功,相辅并用,其威力将何等强大?”

  心中正自忖想不定,忽听“悉索”一阵轻响,回头望去,见传连正按动机钮,将石棺盖上。她柔声道:“你如想参解这套腿法,可在此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洞口动静,再查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说罢,身影一掠,径自走出。牟汉平暗喜,索性盘膝坐定,苦苦思解,探究损毁图形原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已将残损所在图意会出,于是潜心澄意按图思解,不久浑然其中,按式比拟,手舞足蹈,眼痴眉蹙,几忘处身何地。

  霹雳廿四腿,共七十二式,三腿十二式为一环,腿腿卸接,环环连锁,端的猛恶凶厉,雷霆万钧,而每腿踢处,皆在人类习向不惯伸展处,施展出来,故使出弯扭,攻出部位也使人防不胜防。

  牟汉平着意琢磨,思忖体会腿招出处之力道控制,变招换式时,真气运达之关键等等,如此又耗了一些时,蓦地惊觉腹鸣如鼓,回头看时,仍无传连踪影。

  他一惊跳起,心想:“在洞中不见天日,虽不能辨时光流逝,但想来已耽了很久,传连言明出去探路,怎么始终不见消息?”

  也许传连因寻别的出路耽误时刻,她声言通晓洞中路径布置,迷路被困想不会,要不即是又遇强敌展开拼斗,不过她是痴嬷弟子,绝技在身,除非遭遇绝顶高手,大概不会有甚差错,再等片刻,免得等她回来错过,如仍未回来,再去找寻不迟。

  于是目光重回至壁间图形,暗想朱恨天英武盖世,当初追随长公主驰骋江湖,杀虏戮贼,叱咤风云,弹剑高歌,何等威仪,不幸晚年却误收匪徒,而蒙其害。照棺中骸骨及棺壁断续文字推想,必为孽徒杨某乘机残其双腿后,再为弑杀。想朱恨天武功深湛,虽受重伤,尚未即死,然其逆徒却活活将其生葬棺中,他在棺中提聚最后一口真气,以金刚指留字棺壁而述其事,适巧又为其徒发觉,毁其要义,故棺壁残损,字迹斑剥,至石壁间腿招图形,为人所毁,朱恨天抑是其徒,却是难判定了。

  思忖至此,牟汉平暗暗默祷,如出此洞中,誓为其清理门户以报他传绝艺之恩。

  祷罢,回过身来,忽然看见室顶露出的奇古剑柄,于是挺身纵起,伸手抓住,意欲将之拔下,然连扯数下,竟意外的抽出一卷锦帛,剑柄则稳然不动,心中大奇,以手抓紧剑柄,借力调匀真气,猛然用力,低喝一声,但听“咔嚓”一响,剑柄应手而落,下地后抬眼一望,不觉大吃一惊,暗叫可惜。

  但见剑身碧光四射,寒气森森,凌芒伸缩,挺出剑外几达数寸,而剑尖处却如月牙形断折,想是方才用力过猛,扭断在石壁里。

  牟汉平兀自悔恨,呆呆站立,宝剑经珠光反照,映得他满脸青碧,毫发俱见,只见剑身断后仍长三尺,靠柄处以金丝精镂“寒犀”二字,他反复把玩,爱不忍释,如此过了好久,仍不见传连回来,剑眉不禁轻轻皱起,再等了一会,心中已感不耐,于是对着石棺深深一揖,跃起挖出室顶明珠,握在手中照路,携剑举步走出石室。

  出得石室,不觉又踌躇起来,他深知道路错综复杂,如今虽有明珠照路,然往何处而行,却仍拿不定主意。

  心下虽踌躇,脚下却丝毫没停,信步往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细心观察,猛然想起入洞时,曾踏湿地,低头一看,脚下至今仍留有泥泞,于是尽拣潮湿路径走去,果然,渐渐地上水渍湿漉,黏鞋出声。

  抬头向四壁打量,洞壁已非石砌,想见是人工挖掘而成,故泥壁上水渍淋沥,空中一片潮气迷蒙。

  呼吸间,突又吸入一口甜甜的霉涩味,牟汉平知道又进入毒气氤氲地带,赶忙闭住呼吸,飞步紧走,不久,眼见一缕天光,自洞顶直泻下来。

  牟汉平大喜,瞎撞胡走,居然已撞到洞口,看此情形,似是洞口未关,不禁疑惑地停下步来。

  心中暗自惊惕,不要中了敌人诡计,俯身抓起地下一块烂泥,抖手向洞口下台阶上掷去,烂泥落地声音甚响,洞中回音更是嗡嗡,历久不绝,但洞口却丝毫没有反应。

  于是他谨慎移步,暗暗运集真力,准备随时出手搏击,然他一直踏上台阶,洞口外依然寂寂无声。

  他步步为营,一步一步顺台阶爬去,直至头已窜出洞外,仍然没有事故发生。

  他胆气陡壮,腰身一挺,纵出洞外,只见庙外阳光耀眼,已是次日申牌时分。

  举目四望,庙内除墙下挺着两具尸体外,别无任何可疑痕迹,他靠在神案上蹙眉沉思一会,又在庙外四周巡视一遍,依然未见传连留下一丝痕迹。

  他暗忖道:“照眼下情形,必是传连用计冲出洞外,然后将‘凌云崖’守洞之人击毙,适巧又见敌踪,追蹑赶去,是以只留得两具尸体。”

  他暗暗点头,以为自己所想合情合理,于是在庙前台阶上坐下,耐心等候传连回来。及后想起自己与传连萍水相逢,并无交情,虽知她是痴嬷弟子,然痴嬷久留西域,从不与中原人物往来,传连此次来到中原,用意未知,自己身系帮中重任,西北之行,至今毫无结果,怎可仍然在此耽搁,让老父焦急?

  正欲立起,忽又转念想道:“我虽与传连萍水相交,然为人信义为先,当初虽未曾亲口答应等待,可是……”

  他正是左思右想拿捏不定,蓦然一声马嘶,步履急骤,似有数人直向庙内奔来。

  牟汉平一惊,急站起身抬眼一望,只见四人簇拥向庙内走来,当先一人步履矫健,身材矮瘦,面目黧黑,为一独眼老者,左首两人俱为中年彪形大汉,形相猛恶,肌肉盘结,左边一人面白无须,是个颇为英挺的少年。

  老者向牟汉平上下打量一刻,回首对右边一个大汉道:“是点子吗?”

  那大汉对老者态度至为恭谨,躬身答道:“梅姑娘金令追拿正是这人,不过他另有一个同行少年,爪子极硬,本被咱们关入洞中,后来被他骗出,连伤刑九、郝振东两人逃走。”

  那老者哼了一声,径自进入庙内,走至两具尸体跟前俯视一眼,脸色微变,向大汉道:“那厮是天山痴嬷门下?”

  转过身来又向牟汉平道:“过来!”

  牟汉平大怒,他在青龙帮中养尊处优,受尽诏谀逢迎,几曾受过如此气焰轻侮,但他衡量当前局势,强敌环伺,拼斗起来,自己本已难操胜算,若再心浮气躁,岂可收拾?为今之计,只可心平气和,静观其变,最好能出其不意,一鼓击倒两个,才能顺利设法脱身。

  当下强忍怒气,微微一笑,道:“是你叫我吗?”

  老者一阵“嘿嘿”冷笑,跨前两步道:“不错,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招惹咱们‘凌云崖’,瞧你年纪轻轻,绝不敢如此妄为惹祸,说!谁唆使人出来的?”

  牟汉平喃喃道:“怎么她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老者暴怒,一声厉喝:“小子,你找死!”一掌迎面劈到。

  牟汉平斜退一步,卸去来势,并不反击,笑道:“你这老儿恁大火气,你知道我是谁?”

  老者手下不停,运掌如风,凌厉进袭,一边狞声喝道:“管你是谁,你既敢招惹‘凌云崖’,想必不是泛泛之辈,擒住你还怕没有名有姓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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