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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只听红衣人儿冷哼一声道:“你很会说话,别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你当我不知道吗,想也想得出来,一定是龚彤饶舌。”

  龚彤一哆嗦,忙抬眼说道:“姑娘恕罪,我……”

  红衣人儿冷然说道:“龚彤,我真那么可怕?”

  龚彤忙道:“姑娘,我不敢。”

  韦慕岚笑道:“姑娘错怪龚总管了,他只是说明大人跟夫人对姑娘的疼爱,那个王字则是我说的。”

  红衣人儿道:“我知道是你说的,你说的我就拿你没办法吗?”

  韦慕岚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姑娘贵为总管千金,我则是一介市井小民,姑娘怎好说拿我没办法,只是……”

  红衣人儿冷哼说道:“你明白就好。”

  韦慕岚笑了笑道:“只是,恐怕姑娘误解了王字的含意。”

  红衣人儿道:“我书读得不算多,但这个字我还懂。”

  韦慕岚道:“那么,我请教,王有什么不好?”

  红衣人儿道:“王又有什么好?”

  韦慕岚淡然一笑道:“虎为兽中之王,风为鸟中之王,承天命而有大贤德,大智慧者为人中之王,我请教,这些王哪个不好?”

  红衣人儿呆了一呆,美目深注,道:“你的确很会说话,书也读得不少,这么说,我还该感谢你喽?”

  韦慕岚道:“那倒不必,我也不敢存此奢望,只要姑娘不加误会、怪罪,我已经很知足了。”

  红衣人儿眉梢陡然一扬,道:“你别卖弄口才,我姑饶这次,假如以后谁再敢在我背后饶舌胡说,我拔了他的舌头。跟我去看你的住处去。”

  转身向小楼旁行去,望着那扭动的腰肢,韦慕岚又笑了。

  龚彤也笑了,只是那是苦笑,还余悸犹存的挥冷汗。

  离小楼不远处,有间精舍,它,由一条画廊跟小楼连接着,也就是说精舍在画廊的这一头,小楼则在画廊的那一头,而这条画廊长不过数丈。

  这间精舍外观小巧玲珑,四周的环境清幽宁静,想见得里面的摆设也该十分雅致。

  进了精舍,红衣人儿冷然抬手,道:“你看看,中意不中意,不中意就说话。”

  在龚彤的眼里,这间书房跟往日大不相同了,如今这间书房被一块丝幔由中隔为两小间,丝幔拉开着靠里的一半是卧室,一张枣红色的木床,床上棉被绣褥,纱帐玉钩外加一对绣花枕,都是全新的,床脚放着一个不算大的木柜,那该是用来放衣服跟东西的。

  床头上有只漆几,几上放着一只小巧玲珑,铜座,琉璃罩的八角宫灯。

  当然,其他的也应有尽有,布置得既合适考究,又干净雅致。

  外面这一间,仍被保留做书房用,一张书桌对窗,桌上一列书册,文房四宝,还有一叠素笺。

  桌子角上也有盏灯,灯的形式跟床头漆几上那一盏同,只是比那一盏略大一点。

  屋角木架上有一只金猊,正在袅袅冒昔轻烟,幽香袭人,任何人一闻便知,那是檩香末。

  看了这些,韦慕岚那升自心底的异样感受又向上一涌,同时,他胸中还有一点激动,表面上,他淡然而笑:“姑娘,一介市井小民,生平布茅蔬淡,到了这儿,我有突然进入宫闱之感,还有什么不中意的。”

  红衣人儿冷冷说道:“那可不一定,有些人自命高雅,一切淡泊,就看不惯这些,住不惯这种地方。”

  韦慕岚还能听不出那话中之话,含笑说道;“姑娘,我很感荣宠,并深表感激。”

  红衣人儿道:“我也不敢奢望那么多,只要你中意,不嫌俗气就行了。”

  话锋微顿,向着侍立身后的龚彤摆手说道:“你去让厨房做点吃的送来,记住,说我要的。”

  她要的就绝错不了,包管比任何人吃的都好。

  龚彤应了一声,施礼而去。

  龚彤一走,红衣人儿脸色稍缓,也许书房里比外面暖和些,她娇靥上那层薄薄寒霜消溶了不少。

  她望了韦慕岚一眼,道:“过来。”

  她自己当先向书桌行了过去。

  韦慕岚举步跟了过去,到了书桌前,紅衣人儿一指那只上置大红椅垫的漆椅,道:“坐下。”

  韦慕岚微愕说道:“姑娘这是……”

  红衣人儿道:“不许问,我要你坐下你就坐下。”

  韦慕岚暗暗一皱眉锋,转身坐子下去。

  他刚坐定,红衣人儿又道:“抬眼往窗外高处看。”

  韦慕岚如言抬眼,一眼投射出去,他怔了一怔。

  坐在书桌前,透过窗户往高处看,小楼近在眼前,巧的是这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小楼的一扇纱窗。

  分明,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的安排。

  韦慕岚心念刚动,只听耳边响起红衣人儿话声:“你看见了什么?”

  韦慕岚装了糊涂,道:“庭院。”

  红衣人儿银牙微微一咬,道:“你装……你只看见了庭院吗?”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红衣人ㄦ道:“你还敢……你没看见小楼吗?”

  韦慕岚道:“看见了,姑娘,它本在庭院里。”

  红衣人儿嗔道:“废话,它不在庭院里,难道还能在院墙外那潘、杨二湖里不成?你还看见了什么?”

  韦慕岚道:“姑娘的意思是说……”

  红衣人儿道:“我问你。”

  韦慕岚摇头说道:“没有了,姑娘。”

  “你……我就知道你顶可恶,”红衣人儿咬了咬牙,恨声说道:“你没有看见小楼上那扇窗户么?”

  韦慕岚道;“我看见了,姑娘。”

  红衣人儿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韦慕岚道:“我刚才问过姑娘的意思,可是姑娘……”

  红衣人儿截口说道:“好了,别再跟我装糊涂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有意的安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吗?”

  韦慕岚摇头说道:“姑娘,我不知道。”

  红衣人儿嗔声说道:“你又来了……”

  韦慕岚道:“姑娘,这回真是不知道。”

  红衣人儿沉默了一下,道:“我相信你一次,就只这一次,我告诉你,这样我不用到书房来,就可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韦慕岚心头一震,猛然摇头,眼前近不到两尺,是红衣人儿那张美艳的娇靥,吹弹欲破,娇艳欲滴,这已令人心跳,更要命的是一股幽香人鼻中。

  霎时,韦慕岚怔住了。

  韦慕岚不是好色之徒,但人好好色恶恶臭,是必然的道理,何况他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性,有感情的人。

  红衣人ㄦ一惊旋即也一怔,她那双清澈深邃的美目中泛起令人心弦颤抖的异采,这异采,也能熔钢化铁。

  而,刹时,她娇靥一红,忙仰起娇靥,把脸别向一旁。

  不过,在这寂静的书房里,可以听见:地那颗心,象小鹿儿乱撞般砰砰地跳。

  韦慕岚突然之间也有所感觉,忙低下头把目光投向窗外,极力压制一切,定了定神,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听红衣人儿答话,只是她那娇靥上的寒霜已溶消尽净,本来是,这四目交投的一刹那,虽然是一刹那,但已经是很够了,也永远是微妙的,那种感受,不是局外人所能体会万一的。

  半响,才听她低低说道:“你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红衣人儿道:“我也不知道……不,应该说没什么意思,这样只是方便些,譬如说我要跟你说什么话也不必下楼了。”

  韦慕岚没再说话,但总不能这么枯坐着,枯坐多不是味道?也会令人不安,他没事找事,随手拉开了一只抽屉,空的,他又拉开了第二只,也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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