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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年羹尧仰天纵声长笑,声震长空:“痛快!痛快!”

  话声一落,凝目望郭怀,一双虎目之中奇光闪射,一脸的肃穆神色:“阁下,对你,我又多认识了许多,雍王府想帮群义这个忙,不但是把人忧天,而且是多此一举,年羹尧能交上你这么个朋友,不虚此生,虽死无憾,不敢再多打扰,告辞!”

  他走了,郭怀也没多留,只送出了大门口。

  出了大门口,年羹尧仍没多说,只抓紧了郭怀的手,紧了紧,然后抬手上招,两个护卫打扮的汉子骑着两匹马,拉着一匹高大健骑,从不远处街道拐角疾驰而至。

  接过缰透绳,翻身上马之后,年羹尧说了声:“阁下,别忘了年羹尧这个朋友,咱们再谋后会!”抖缰纵马,带着两个护卫,飞驰而去。

  望着三人三骑转过街角不见,回过身,前院里已来了两位姑娘。

  望着一地的钢刀,欧阳雪道:“郭大哥,你把他们——”

  郭怀道:“没把他们怎么样,让他们走了,留下这么一堆废铁,恐怕能卖个十几二十两银子,也就够了。”欧阳雪笑了。

  欧阳霜也为之忍俊不住。

  这是郭怀头一次看到大姑娘欧阳霜脸上展现笑容,花朵儿乍放似的,好美,连郭怀他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大姑娘察觉了,娇靥突然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这位冷若冰霜,愧煞须眉的女英豪,此刻居然是冷意不见,英风尽失,女儿家特有的娇羞之态毕露。郭怀有意无意的盆开了话题:“老镖头怎么样?”

  二姑娘欧阳雪道:“又睡了,睡得好沉,刚才那么吵都没惊醒。”

  内城,安定门内东边,北新桥,有一座大府邸。

  一圈围墙丈高,门头高大宏伟,白玉似的石阶高筑,门口一对石狮,八名穿戴整齐,挎着腰刀的亲兵站门。门头上,横额黑底金字,四个大字写的是“雍郡王府”。

  敢情,这就是贵为皇四子,四阿哥雍郡王允祯的府邸,这座府邸,也就是后日专养喇嘛、供奉密宗高手的雍和官。蹄声震天,三人三骑,年羹尧带着两名护卫飞驰而至。

  谁敢在郡王府前骑马?

  年羹尧他就可以,四阿哥,雍郡王曾经有过一句话,年奠尧所至,一如他亲临。

  马到雍王府前,八名亲兵一起打下千去,年羹尧翻身离鞍,把缰绳往后一交,看也没看八名亲兵,大步进入了雍王府。

  他这儿刚进前院,花砖铺成的走道上,已并肩迎来了两个人。

  这两位,一位正是雍郡王允份,一个则是位瘦削身材,鹞眼鹰鼻,留着稀疏疏山羊胡子的老头儿,这位,一看就是个心智深沉,极具城府的人。

  年羹尧在几步外就欠了身:“舅爷!”

  舅爷?敢值这瘦老头儿是雍郡王允祯的舅舅隆科多。

  难怪是个心智深沉,极具城府的人,他是这位皇四子雍郡王的智囊头儿。

  隆科多含笑抬了抬手。

  雍郡王则上前拉住了年羹尧:“小年,怎么样?”

  年羹尧道:“四爷,能不能里头说去?”

  隆科多笑道:“就是嘛,小年的人都回来了,还跑得掉,你说他什么时候给你办砸过事儿?”雍郡王也笑了:“行,我就多忍会儿。”

  他拉着年羹尧,跟隆科多三人并肩去了后院。

  广大而且深不知几许的后院东角有一间敞轩,三个人就进了这间敞轩。

  一进敞轩,自有包衣趋前伺候,雍郡王可没让他们伺候,只等他们奉上了三杯香茗,就摆摆手把他们支出去了。包衣们一退,雍郡王立即笑望年羹尧:“要不要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隆科多道:“又不是要吊嗓子,先润什么嗓子,小年,他这是催你呢!”

  年羹尧何许人?这还能不知道?没说话,他先整了整脸色:“四爷,我先告诉您件事,您没找错人,这个郭怀,誉之为当世第一,绝不为过,事实上,他确是我生平仅见接着,他把一趟群义镖局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毕,雍郡王惊喜之情形于色:“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凭他这样的一身所学,从今后左边是你,右边是他,身后还有位足智多谋,老谋深算的舅舅,放眼当今,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隆科多道:“我没见过这个人,不过我深知小年向不轻许,天下英雄也从不作第二人想,能得他这么推举的人,那是绝错不了。”

  雍郡王道:“舅舅,所以我说无论如何非得抢先一步把他抓在手里不可。”

  年羹尧道:“四爷,您恐怕还没听清楚……”

  雍郡王一怔道:“什么——”

  年羹尧道:“我说他婉拒了雍王府的好意,事实上他也的确不需要。”

  雍郡王惊喜之色刹时俱敛,目光一凝,急道:“小年,你是说他不愿意——”

  年羹尧道:“那倒不是,事实上他也的确没做这种表示。”

  雍郡王道:“那他婉拒了咱们的好意有什么要紧,只有舅舅咱们三个知道,我还真惹不起那一帮走船玩命的。在没把握他是否应付得了之前,我也真不愿树立那么个强敌,如今咱们确实知道他应付得了了,他接受咱们的好意,咱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帮他的忙,他不接受,那是更好,只要他不是不愿为我所用就行了。”

  年羹尧道:“四爷,就像刚才舅爷说的,我从没给您办砸过事,可是这件事,我没有把握,不但没把握,我甚至要劝您死了这条心,及早他图,别因为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而耽误了。”

  这话,听得雍郡王跟隆科多都一怔。

  雍郡王道:“是不是让他们谁着了先鞭,捷足先登了?”

  年羹尧道:“那倒不是,我也可以担保,绝没有哪个府哪比雍王府更快,抢在了前头。”

  隆科多道:“小年,那么,那是为什么?”

  年羹尧道:“舅爷,我只能说,郭怀这个人志不在此----”

  雍郡王道:“怎么说,志不在此?”

  年羹尧道:“他不但志不在群义镖局,甚且志不在阊达。”

  雍郡王道:“不通,那么他上儿来干什么?我不信真有,也不信谁能不求飞黄腾达,视荣华富贵如粪土。”年羹尧正色道:“四爷,以您的知人之明,不该说这种话,郭怀所以来京,必有他的目的,也必有一番大作为,但是他的目的跟作为,绝对跟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无关。”

  隆科多微点头,“嗯”了一声道:“小年具慧眼,英雄也识英雄,所见应该不差,听他这么一说,我有同感。他有一身连小年都推崇备至的能耐,如果求荣华富贵,垂手可得,也到处是捷径,大可不必投身群义,从两个女子身边做开端。”

  雍郡王刹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您跟小年是我的两根擎天柱,您跟小年都这么说,应该不假,可是像郭怀这么个人,我怎么甘心就此放手——”

  年羹尧道:“我知道您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可是事实上您非得放手不可。”

  雍郡王道:“我放手了,万一让他们别个谁——”

  年羹尧道:“四爷,我可以担保,谁也拉不走他,就连皇上,恐怕都未必拉得动他。”

  “他真是这么高深的人?”

  “或许高深,或许未必,但是他志不在此,绝对是实情。”

  雍郡王默然未语。

  年羹尧道:“四爷,虽然这样,尽管放了手,但是这个朋友绝对要交,像他这么个人,将来只不跟咱们作对,咱们就应该感到庆幸,而且对他这个人,必须待之以礼,动之以情,绝不可用术谋。”

  雍郡王沉默了一下,抬眼望年羹尧:“那你要我——”

  年羹尧道:“另做他图。”

  雍郡王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好他图的?”

  年羹尧道:“虽然是退求其次,但却仍是一条明路,对神力侯府傅家多下点工夫,拉紧他们。”雍郡王道:“别人不清楚,你明白,我不是没下工夫,不是没拉,可是那个老的,铁面无私,不管是谁,一点帐都不买——”

  年羹尧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为久远计,得从小的身上着手,只拉住了小的,绝对可以拉住老的。”雍郡王摇头道:“这本是天下之至理,可是在傅家行不通,你又不是不知道。”

  年羹尧道:“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至理就是至理,放之于四海皆准,在哪儿都行得通。”雍郡王还待再说。

  隆科多捋着胡子突然道:“老四,小年的话你还没懂么?”

  雍郡王微怔道:“舅舅,小年的意思是——”

  “我问你,以你看,傅家现在最需要什么?做件什么事能让傅家感激不尽?”

  雍郡王道:“这——”忽地霍然道:“胡凤楼——”

  “对,找个工夫,拉玉翎好好谈谈。告诉他,帮他这个忙,促成这段姻缘,交换条件是让他为雍王府尽心尽力,你说他干不干?”

  “干,他一定干。”

  “还有,傅家能娶这么个媳妇儿进门,你说,两个老的高兴不高兴,心里感激不感激大媒?”“当然高兴,当然感激!”

  “心存感激,当着面不说,一旦有什么事,背地里还能不帮你的忙,说你的好话,傅家的好话不用多,只一句就够你受用不尽了。”

  “可是凤楼那个丫头,对玉翎不只是若即若离,简直是不假辞色,以我看,玉翎根本就是剃头挑子一头儿热——”“我有同感,恐怕小年也看得很清楚。”

  “这就是了,那你们还让我——-”

  “老四,别忘了那放之于四海皆准,到哪儿都行得通的至理。”

  雍郡王一怔道:“舅舅——”

  隆种多道:“刚才是让你先拉住小的,然后自然也就拉住了老的,如今,却是让你先拉住老的,自然也忙拉住小的了。”

  雍郡王又一怔道:“您是说——”

  年羹尧道:“四爷,胡凤楼父早丧,仅一寡母,这位姑娘至孝。”

  雍郡王道:“你们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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