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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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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道:“凡是可能用得着的人与事,都得早摸清楚准备着,要不然凭什么叫智囊,老四,智囊可不是只出出主意就行了的呀?” 雍郡王笑了,很高兴的笑了:“舅舅,只我有那么一天,我会好好谢谢您跟小年。” 隆科多道:“那我们就先谢主隆思了。” 雍郡王两眼之中奇光暴问,一仰头,纵声大笑。 适时,外头响起个恭谨话声:“禀王爷,护卫班领有要事求见年爷!” 雍郡王笑声倏然而落,道:“小年,你去吧!待会儿跟舅舅,咱们三个喝两杯。” 答应声中,年羹尧冲隆科多欠了欠身,行出了敞轩。 听得那雄健步履声去远,雍郡王忽然压低了话声道:“舅舅,您看,小年去过一趟群义镖局之后,回来让我对郭怀放手,会不会是因为他有顾忌,有私心?”隆科多道:“你是说,小年怕郭怀把他比下去?” 雍郡王一点头:“嗯!” 隆科多摇摇头:“不会,绝不是那么回事,你要知道,小年他是绝顶聪明个人,他清楚得很,只有你能成事,才有他的极荣华、大富贵,所以,他不会拒绝,更不会排斥任何一个对你有大助力的才能。” 雍郡王点头沉吟着,没说话。 隆科多又道:“其实,你应该有知人之明,现在的小年,对你绝对是忠心耿耿,可是——”雍郡王忽一笑,这一笑,笑得明芬:“我知道,小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将来也必是个朝廷柱石的虎将,但是我也清楚,他不是个英雄,他是个袅雄。” 隆科多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没知人之明。” 雍郡王又一笑,这一笑,笑的得意,他侧身端起几上的盖碗,喝了一口茶。 就在他喝茶的时候,隆科多的脸上闪过了一条奇异的表情。 那该是心底里的一懔。 这是一个夜晚,华灯初上后的夜晚。 威远镖局后院,那林木深处的一座小楼上。 灯光柔和,纱窗开着,姑娘胡凤楼凭栏而坐。 小楼上,是间卧房,很精致的一间卧房。 这是老镖头韩振天专为姑娘备的,每次姑娘来京,住威远镖局,就住在这座小楼。 姑娘不在京里的时候,楼门深锁,任何人不得擅入,就连老镖头的亲生爱女姑娘韩如兰都算上。老镖头之钟爱这位义女,可见一斑。 没人不服,姑娘韩如兰可是刁蛮难缠出了名,可是唯独对姑娘胡凤楼,连她都服服贴贴的。没别的,她还没见过有谁比得上她这位凤楼姐,连她自己也包括在内。 如今这座小楼上,只姑娘胡凤楼一个人,一个人凭栏而坐,一双深邃清澈的目光,投注在楼下院子里,那一泓池水上,呆呆的。 池水里,映着碧空一钩冷月。 不知道姑娘是不是望着这弯水中钩月出神。 立秋天儿,白天热,到了夜晚也不见得凉快,不见镖局里的爷儿们,背着人光着膀子还直擦汗,恨不得扒下一层皮来。 可是姑娘,她坐在那儿毫无热意。 理应如此,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 一阵轻快的步履声,从楼下响到了楼上,然后帘外响起个话声:“姑娘——” 姑娘开了门,话声那么轻,那么柔:“是紫鹃么,进来吧!” 珠帘掀动,一条倩影闪了进来,正是姑娘三名美婢中的紫鹃。 她近前微一礼道:“姑娘,天津船帮动了!” 姑娘微一凝神道:“什么时候?” 紫鹃道:“今儿个一早。” 姑娘道:“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紫鹃道:“镖局里是早知道了,可是独瞒了咱们,刚要不是红菱听前院的弟兄说起,咱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姑娘轻轻的“哦”了一声。 紫鹃又道:“听说天津部帮来了不少,总有三十个之多,结果只见三十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似的都跑了。”姑娘道:“那原在意料中,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多,天子脚下,京城重地,他们未免也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紫鹃道:“一大批人进了城,不会没人知道,可就没见有人管。” 姑娘道:“简直就是纵容,不过,天津船帮他们也猖獗不了几天了。” “您是说郭怀?” “他们既找上了他,他不会不找他们。” “可是毕竟就他一个——” “我也知道就他一个,可是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像个巨人,具有无比的力量,能够力敌万人,如果我没有料错,最后低头的一定是天津船帮,不是他。” “但愿您料中。” “哦!” “不论在哪个场合,您不是都挺偏向他的么?” 紫鹃这句话没什么,也是实情。 可就不知道为什么,姑娘那清丽如他的娇靥上,竟然飞快的掠过一抹酡红,旋听她淡然道:“单对群义镖局这件事,我希望我料中,但对今后京里的情势,我却希望我料错,因为天津船帮一旦对他低了头,群义的声威立即就会上腾九霄,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威远,谁也不敢说是福是祸。” 紫鹃道:“上腾九霄的是郭怀那两个字儿,群义只不过是沾了光。” “那就够了!” “我就不明白。”紫鹃道:“也想不通,郭怀他怎么会单投身群义。” “许是因为欧阳姐妹是孝女,尤其那位叫霜的行事愧煞须眉,其他的,就该是他有一付侠骨,一付柔肠了。”“可是他刚来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就是我再次觉得他让人莫测高深的地方,可能,在京里,他有人在,要是这样的话,他的来京就是有大目的,也就必有大作为,恐怕是这样,这跟我觉得他有着无比的力量不谋而合。” 紫鹃要说话。 姑娘又道:“这一次,咱们自己留意,叫红菱出去盯着群义方面的动静。” 明明是盯郭怀,但是姑娘说群义而不说郭怀。 紫鹃答应声中,秀眉微扬:“姑娘,我不懂,镖局为什么独瞒我们。” 姑娘胡凤楼沉默了一下,淡然道:“我一直很推崇郭怀,许是老镖头不愿意我对郭怀,再有多一份的推崇。”紫鹃还待再说。 姑娘道:“不要再说什么了,你去告诉红菱一声吧!” 紫鹃恭应一声,施礼退了出去。 姑娘的一双目光,又缓缓投落在楼下那一泓池水之上,神态跟刚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淡淡的愁意。 谁知道姑娘她愁什么,为什么而愁? 同样的一个夜晚。 但是地方在天津。 或许,这个地方归天津卫管,真说起来,它并不在天津。 这个地方,自己有个名字,叫“东淀”,是一个湖。 这个湖不大,比起八百里波涛浩瀚的洞庭,三万六千顷的太湖,那是差多了。 但是若论起名气来,至少在河北、山东,甚至在北六省,一直到出了海,它的名气绝不比洞庭或者太湖小。因为,天津船帮的总舵在这儿。 这里,周遭二十里内,不是天津船帮的人,绝不许进入。 天津船帮只立这么个规矩,没设禁卫,不设桩卡,但却没人敢擅越雷池一步,从来都没有。擅入禁区的后果怎么样?没人知道。 因为,从没有人触犯过,就算谁也不知道后果严重到什么程度,却还是没人愿意,没人敢轻易言试。“东淀湖”扼“子牙河”跟“西淀湖”几条河通往天津的要冲,那么来往的船只该怎么办?容易,只要事先交了现银,把天津船帮给的一面三角小旗插上船头,二十里的禁区内,就能通行无阻。不过——一所谓从没人敢擅入禁区,那应该是指今夜以前。 而就在今夜,破天荒的第一遭,有人进了“东淀湖”周遭约二十里禁区,外人。 这外人不只一个,是两个,这两个外人不但进了天津船帮总舵所在的哲里禁区,而且直抵天津部帮的总舵之前。天津船帮的总舵,是一座占地广大的大宅院,在“东起潮”北,紧挨着“东淀湖”,背湖面陆。这两个外人,一个是郭怀,一个居然是海威堂的总管,通记的东家,有活财神之称的官弼。郭怀仍是那潇洒不失简朴的一身,宫弼则是一身黑绸裤褂,手里还提着长革囊。 没有车,没有马,两个人显然是步行而来。 车马是不是停在廿里以外,那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是步行,廿里的禁区内,陆上,有天津船帮的人行走,水上,有天津船帮的船只来往。但却没人发现这两个外人进来了廿甘里禁区,甚至直抵总舵之前。 或许,天津船帮从不相信有人敢擅入禁区,事实上也的确从没有过。 天津船帮的总舵所在,那座大宅院前,或坐或站的有几个光着脊梁的汉子,一个个不但壮,而且一个个剽悍。这几个一见门口到了这么两个外人,坐着的霍然站起,站着的全傻了。 本难怪,从没有过的事儿,这是哪个胆上长了毛,活腻了不怕死的。 就在这个时候,郭怀说了话:“往里通报,京里群义镖局郭怀找来了!” 不见得是人名树影,可是这当儿,天津船帮上下,已经没有一个不知道群义镖局郭怀的。 那几个,脸上都变了色,站在最前头的一个道:“怎么说,你就是京里群义镖局两个小娘儿们手下的郭怀?”郭怀一点头道:“不错。” 那一个扯着喉咙叫了起来:“你真来了,你是活腻了,找死!” 他一步跨到,斗大的拳头,当胸猛捣。 郭怀道:“这哪是待客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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