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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傅玉翎截口道:“‘巡捕营’有个弟兄给人害了,这事儿本该他们自己查明上报,可是死的这个人不寻常,我非管不可。”

  康亲王可没心情问死的究竟是“巡捕营”的哪一个,怎么个不寻常法,道:“玉翎,你再忙也得先管六叔的事儿,六叔只有找你,也只有你救得了六叔。”

  傅玉翎“呃”了一声,凝了目光:“什么事儿有这么严重”’康亲王沉默了一下,道:“玉翎,六叔有笔银子,让通记钱庄,也就是什么海威堂的给吃了。”玉贝勒似乎有点哭笑不得,看了他一眼,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康亲王道:“这还不够大不了,你知道是多少?十几万两啊!”

  玉贝勒呆了一呆,道:“十几万两?六叔,您哪来这么一大笔积蓄产----”

  康亲王低了上下头:“既然求上了你,我就不能瞒你,那些银子不是走正路来的——”

  玉贝勒脸色一变,道:“六叔——”

  康亲王忙道:“可是后来皇上也知道了,他并没有说什么。”

  玉贝勒诧声道:“您怎么说?皇上知道?”

  “真的!”康亲王忙道:“六叔这么大年岁了,也是个做长辈的,不会骗你,不信你可以进它问问。”他既然这么说,恐怕不假。

  玉贝勒道:“您没走正路,弄了十几万两银子,皇上知道了,会没说什么?”

  “真的,皇上真没说什么。”康亲王道:“事实上六叔到现在好好的,那十几万两银子也一直存在通记。”玉贝勒沉默了一下:“既然连皇上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做晚辈的,当然更不能,也不必说什么,只是,好好儿的,通记为什么要吃您那十几万两银子?”

  康亲王道:“也许他们知道我那笔钱来路不正,他们认为就算吃了我,我也只有吃哑巴亏,不敢吭声。”显然,他是没说实话,不敢说实话,不知道他有没有顾虑到,一旦玉贝勒找上郭怀,郭怀是不是会实话实说?玉贝勒扬了眉:“黑吃黑的事儿常有,您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接人以柄,真要说起来,这也怪不得他们,不过,吃到您这位和硕亲王的头上来,他们也未免太大胆,太猖狂了!”

  康亲王道:“是啊!这要是不处置他们,往后还得了啊!他们眼里还有王法,还有朝廷么?”玉贝勒道:“的确不能让他们这么无法无天,只是,六叔,您这件事我不能管。”

  康亲王一怔:“玉翎,你,你怎么说?”

  玉贝勒道:“六叔,您听见了!”

  康亲王道:“我听见了,可是我是你的六叔啊!”

  王贝勒道:“别说您是我的六叔,就算您是我的阿玛也一样,要是管了您这件事儿,我成什么了?”“玉翎,你统帝都铁骑,管的是——”

  “六叔,玉翎统帝都铁骑,维护的就是禁宫,京畿的安宁,可是您做了这种事,那笔银子是那么样来的,就不在玉翎的卫护之列。”

  康亲王脸色变了,声音也不由的提高了:“玉翎——”

  傅玉翎脸色微寒,冷然道:“您可以找小蓉,小蓉认识那个海威堂的郭怀,而且跟他挺不错,或许他会卖小蓉一个面子。”

  康亲王叫道:“玉翎,你——小蓉病了,病了好久了,到现在都下不了床,而且小蓉就是为他害的病,我都不让小蓉跟他见面儿,如今我能让小蓉去找他么?”

  玉贝勒道:“那么您进宫求皇上去,皇上不是知道您这笔银子的来路,没说什么吗?”

  话落,他转身就走,两步就跨出了书房。

  康亲王一惊一急,想拦没来得及,想叫没叫出声,望着玉贝勒的身影转出书房不见,听见玉贝勒的雄健步履声在长廊上很快的去远,他不由大急大怒,回身抬手一扫,书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全落了地。荣奇一脸惊容的跑了进来,他惊在了那儿,没敢问一声。

  康亲王跺了脚,声音都发了抖:“这个东西,这个东西----”

  玉贝勒这里大步刚出康亲王府大门,站门的亲兵正忙不迭地行礼,一骑快马如飞而至,马上一个汉子翻身离鞍,落地单膝跪倒:“禀贝勒爷,行凶叛逆的藏匿处已然查到!”

  玉贝勒忙道:“在什么地方?”

  那汉子道:“天桥的四方客栈。”

  玉贝勒长眉陡扬:“走!”

  一声“走”,他人已腾起,一掠上了健骑,抖缰磕马,飞驰而去。

  那汉子急忙起来,转身上马,如飞跟去。

  两人两骑、一前一后,转眼消失不见。

  那些个站门的亲兵,都怔在了那儿。

  海威堂的后院里,空荡、寂静。

  突然一声叫,打破了这份寂静:“韩姑娘——”

  一条刚健美好的人影,也驱走了这份空荡,疾奔入院,是韩如兰,紧跟在她身后跑进来的,是诸明。韩如兰一进院子,三不管的就叫:“郭怀,郭——”

  第二个“怀”字还没出口,对面廊檐下多了个人,正是郭怀,那份俊逸跟气度,使得韩如兰的叫声不由为之一顿。诸明忙躬身:“禀——郭怀抬手微摇,诸明住口不言,一躬身,退了出去,郭怀转眼望韩如兰,道:“韩姑娘——”韩如兰倏然走过了神,柳眉一竖,抢步到了郭怀面前:“我就是要找你,你见我爹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跟他老人家究竟说了些什么?害得他老人家变了个人似的——”

  郭怀道:“姑娘就是为这件事,跑来海威堂找我?”

  韩如兰一点头道:“不错。”

  “姑娘为什么舍近求远,不问令尊,跑来找我?”

  “我爹他不肯说,谁问他都不肯说。”

  “那么,是谁让姑娘来问我的?”

  “没人让我来,我自己要来的,我是他的女儿,难道我不该来?”

  郭怀道:“身为人女,姑娘该来,绝对该来,只是,令尊既然不肯告诉任何人,那么,我也不便告诉姑娘。”韩如兰一听就急了:“你——”

  郭怀道:“姑娘原谅!”

  韩如兰道:“不,你一定得告诉我。”

  郭怀道:“令尊不肯告诉任何人,我为什么一定得告诉姑娘?”

  “你知道不知道我爹他变成了什么样儿?你知道不知道威远镖局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

  “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忍心?”

  “姑娘!”郭怀沉默了一下:“令尊不告诉任何人,相信自有他的道理,我不能告诉姑娘,对令尊,对姑娘,甚至对威远镖局的任何一个人,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我狠得下这个心,事实上,我并没有必要狠这个心。”“你……这话怎么说?我不懂。”

  “有一天,姑娘自然会懂的。”

  “或许,可是我等不及。”

  “姑娘必须得等,否则,只有回去问令尊。”

  韩如兰陡扬双眉:“郭怀,你知道不知道,你想到没有,我身为人女,只有人伤害到我父亲,我能找他拼命。”郭怀道:“我知道,也想到了,甚至也认为姑娘该这么做,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你想到没有,为什么我一直没有那么做,为什么我还能耐着性子站在这儿问你。”“这我就不知道,也想不到了,或许,姑娘不愿跟海威堂为敌,或许姑娘不愿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我不在乎你海威堂,别人怕你海威堂,大不了我舍一条命;我也不在乎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因为我身为人女,他老人家毕竟是我的生身之父,我是为了你,也为我自己对你的一份情愫。”

  郭怀心情猛震,脱口叫道:“韩姑娘——”

  韩如兰道:“你一定震惊于我的大胆,甚至会认为我不知羞耻,你要是那么想,你就错了,也辜负我对你这番心意。我就是这么个女儿家,心里怎么想,就会怎么做,从不愿忸怩作态,何况,情非孽,爱也不是罪,不论男女,只要没娶没嫁,就能喜欢自己中意的人,这绝不是错。本来,我还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么早,我是不能不让你知道了——-”姑娘她带着幽怨,带着悲愤,也带着激动,把她隐藏在心里多日的,一股脑儿的倾诉了出来。郭怀,他听得心神连连震颤,他没有想到韩家这位姑娘会对他产生情愫,绝没有想到,他更没有想到这位韩姑娘会赤裸裸的对他做这种剖白,尽管如此,事实上后者给他的震惊,还不如前者给他的震惊来得大。因为他知道这位韩姑娘不是世俗女儿,姑娘胡凤楼的义妹,岂会是俗脂庸粉?所以,她敢于说出心里的话,应该不算惊世骇俗。

  姑娘话说到这儿,他忍住了心里的震惊截了口:“姑娘,郭怀不是世俗中人,绝不会,也绝不敢认为姑娘的话有什么不当。对姑娘的好意,我至为感激,但是为免误人误己,我只有实告姑娘,我不能接受姑娘这份好意,万请姑娘原谅。”韩姑娘像乍闻晴天霹雳,又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不但娇靥变色,而且娇躯也为之一晃,失声道:“怎么说,你,你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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