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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第十七章

  李玉翎离开落拓生的卦摊儿之后,他便直奔了南城根儿。

  这南城根儿跟在城西北的“承德武术馆”正好成了大掉角儿,城西北是行宫所在,特别热闹,这一来也就显得这南城一带特别冷清,尤其这南城根儿,这地方还真怕人。

  紧挨着城墙下那一片野草之中,座落着一座残破不堪的小庙,说它小,那也只是比一般大庙小一点,实际上看外表这座庙住上一二十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李玉翎眼神儿好,站在几十丈外他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残破不堪,没了一扇的庙门了,油漆剥落的横匾一块,上写着“药王庙”三个大字,王字上头那一横没了,都成了“药土庙”。

  就是这地方了,事实上李玉翎没再看见第二座庙。

  认准了地儿之后,他迈步走了过去,用不着躲躲藏藏,既然人家是用包了金的锡块买他的一条命,自然不怕他找上门来。

  果然,他一路走一路放眼打量庙四周,没见有人仓惶逃遁,甚至于连一点儿动静都没。

  转眼间,他到了庙门口,站在外头往里看,一眼可以看到天井里,天井里,遍地是瓦砾、鸟毛、狼藉一片,脏乱不堪,可是空空荡荡的,就没看见一个人影儿。

  李玉翎对落拓生有十分相信,只要是落拓生指点的,他认为就绝不会有错,因之尽管他没瞧见人影,他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刚跨进庙门,他听见头顶“吱!”地一声轻响,李玉翎够机警的,他脚下一用劲儿,像箭一般地窜了进去。

  脚下刚沾天井地面,轰隆,哗啦!“药王庙”的大门塌了,尘土飞扬,瓦砾四飞,好险,差半步就非被活埋了不可,别说话埋,砸一下也不轻。

  李玉翎连回头都没回头,淡然一笑扬了眉:“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蓦地一声冷叱:“这儿还有伤人的暗箭,你接着!”

  “噗”地一声,劲风破空,一物直奔后心打到。

  李玉翎没接,一扭身,那东西擦身而过,“叭”地一声打在身前石板台阶上,那是一根袖箭,颜色发乌,分明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的玩意儿,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李玉翎两眼刚睁,“噗!”“噗!”两声,又是两根袖箭破空打到,一奔后心,一袭前心,前后夹攻。

  李玉翎仍没接,往左便闪,刚躲过这两根袖箭,“噗!”,“噗!”

  之声大作,袖箭连珠般从四面八方打到,满天花雨,齐集李玉翎一身,指的居然全是大穴。

  李玉翎扬了眉,扯下腰间宽布带,一挥一扫,满天袖箭全落了地,有的全被扫的四下激射,“笃!”“笃!”有的射在大殿门上,有的射在两边断墙上。

  他提着那条宽布带开了口:“还有么?”

  “别神气!”一个冰冷话声接了口:“你躲过了这两招儿,并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李玉翎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全身出庙,要是好汉为什么缩着头说话。”

  “姓李的,我打烂你那张狗嘴。”

  一条人影从大殿里掠了出来,适时一声沉喝起自东边断墙后:“小林,站住!”

  从大殿里扑出来那条人影硬生生刹住身形,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瞪眼望着李玉翎,两眼欲喷火,是那年轻人,秦天祥的亲侄子。

  跟着,东边那堵断墙后闪出一人,正是那浓眉大眼壮汉子,秦天祥的拜把二弟,西边一间破屋里也站出来一个,是那白净脸壮汉子。

  李玉翎没回头就知道身后也站着另两个,刚才弄塌大门就是他两个干的好事。

  如今,五个人站四边,恰好把李玉翎围在天井里,李玉翎可不在乎,淡然一笑道:“全在这儿,正好,省得我到处跑了……”

  那浓眉大眼壮汉冷冷说道:“姓李的,你找我们爷儿们?”

  李玉翎道:“我奉命清除莠民,捉拿叛逆……”

  那年轻人怒叱道:“鹰爪孙,狗腿子,闭上你那张臭嘴,我们正愁你不来,今儿个这‘药王庙’就是你挺尸的地方……”

  李玉翎冷冷扫了那浓眉大眼壮汉一眼,道:“我那姓乐的朋友可是你们伤的?”

  浓眉大眼壮汉子冷然说道:“不错,他命大,只断了他一条胳膊,算是天大的便宜,姓李的,老实说那是找你的,那姓乐的替你受了,你躲过了那一遭儿,脱不过这一遭儿……”

  李玉翎道:“咱们谁倒楣还很难说……”

  浓眉大眼壮汉子道:“你看着吧!收拾他。”

  “剁!”身后也响起了一声。

  李玉翎眼见身前,左右扑来三个,也觉得身后劲风响起,直奔后心跟腰眼,全是致命煞手。

  李玉翎道:“好啊!敢情是围殴,五个打一个……”

  “对你这种鹰爪孙,狗腿子还讲究这个,今儿个要你的命,你认了吧!”这话是身后传来的。

  李玉翎淡然一笑,手里宽布带一抖一挥,立即逼退了两对半,趁着那五个退势,他手里宽布带一抖横扫正中那年轻人小腿,只听“砰!”地一声,那年轻人四脚朝天摔了个结实,那年轻人翻身爬起,往台阶上便退。

  李玉翎笑了:“就凭这,你五个行么?”

  “你再试试!”

  浓眉大眼壮汉于说了这一句,刹时五个人全亮了兵刃,对面年轻人是把匕首,东边浓眉大眼壮汉子是根软钢鞭,西边白净脸壮汉子是根乌黑的短铁棍,身后是两把铁尺,无论那一样,都是要命的家伙。

  李玉翎看在眼里,淡然一笑:“我就用这条宽布带陪你五个玩玩吧!”

  他这里话刚出口,那五个已然扑了上来,棍棒齐递,全指大穴,大有一下就让李玉翎躺下之意。

  李玉翎何等身手,岂怕这个,手里宽布条一抡,以一对五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那五个身手不弱,换个别人就让他五个放倒了,可惜他五个碰上的是李玉翎,五招刚过,那年轻人一柄匕首先脱了手,李玉翎一布带扫在他腕于上,疼得年轻人抽身后退。

  “躺下!”李玉翎布带一递,正缠在年轻人小腿上,一抖,年轻人还真听话,马上躺了下去。

  那四个只怕李玉翎伤了年轻人,大喝一声,攻势猛然一紧,立转凌厉。

  李玉翎笑道:“我要伤他再有十个他也跑不了!”

  宽布带一卷,惊呼一声,白净脸壮汉子手中铁棍飞上了半空,“叭!”地一声落在大殿屋面上,砸碎了一块瓦。

  浓眉大眼壮汉子脸上变了色,惊喝说道:“老二、老三,退!”

  三个人刹时退了一对半,李玉翎没有追袭,他一收宽布带刚要说话,浓眉大眼壮汉子把软钢鞭往左手一交叉开了口,脸上的神色怕人。

  “换玩艺儿招呼他。”

  他往腰里一摸,戴上了一只鹿皮手套。

  跟着,那年轻人跟那白净脸壮汉子全自腰里摸出一鹿皮手套戴上右手。

  不用说,换的准是毒玩艺儿。

  李玉翎扬了眉,道:“你五个最好别逼我……”

  “逼你!”那浓眉大眼壮汉子笑了:“咱们这是死约会,不躺下一边儿不散,我五个要的是你一条命,你手下最好也别留情!”

  话落,他往腰里又摸了一把。

  李玉翎一双眉也扬高了三分。

  就在这时候,大殿里突然传出一声干咳,一个嗓子里像是堵着痰的怪声怪气话声传了出来:“药王爷呀!您也不睁睁眼,他们吵了我的觉不说,他们在这儿玩命,您也不管么?真是!”

  李玉翎心里一跳,心知是落拓生的灵卦应验了。

  那五个则同时一怔,齐往大殿里望去,不约而同地震声喝问道:“谁?”

  “谁?”那怪声怪气的话声道:“我,穷要饭的,你这位爷好心施舍几个么?”

  一阵叭达叭达声,空荡荡的大殿里缓慢着走出个人,既瘦又小,既脏又黑,卅多岁,一件百结袍衣,脚下是双露脚指头,露脚跟儿的破鞋,头上是一堆乱草般还长短不齐的头发,脸上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脏,还有油泥,让人看不清他的小眼,看不出他的长像,一双手像鬼爪,左手里是个破碗,右手里是个棍儿,真的,十足的穷要饭的。

  要饭的出来后,往台阶儿上一坐,碗跟棍儿往身边一放,张嘴打了个呵欠,然后睡眼一翻,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玩命儿也不挑个好地儿,什么地方不好玩儿命,偏偏挑上这座‘药王庙’,穷要饭的路上走,看街的会赶,上门要饭又怕狗咬,好不容易找个清静地儿想睡一觉,谁知道又碰上你们这些人在这儿你杀我砍的玩儿命,我说你们啊!行行好?好不,别处斗去,让我穷要饭的安安心心睡个二回觉!”

  李玉翎凝视着这穷要饭的没说话。

  那五个你看我,我看你也没作声,想必,他五个心里这么想:“在‘药王庙’里待这么久,分明只有他五个人,这穷要饭的那儿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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