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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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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姑进去了。金百万缓缓坐了下去,手紧紧地抓着座椅扶手,泛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头也缓缓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关了灯,然后又坐了下去…… 大厅里一片黑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从外头往里头看。 人坐在厅里黑暗中,并不会觉得伸手难见五指,而且,往外看可以看得很清楚。 厅门轻轻地开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坐在暗处的金百万看得见。 金少爷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后头紧跟着虎子。 金少爷进了大厅,吁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虎子,示意虎子走,他自己转身也要往里去。 金百万忍不住了,陡地一声沉喝:“站住。” 金少爷、虎子大吃一惊,连忙停住。 金百万冰冷道:“虎子,把灯开开。” 虎子忙摸索着过来开了灯。 灯亮了,金百万一张脸煞白,神色冰冷地坐在正对着厅门的一张太师椅上。 金少爷站在金百万面前不远处,脸上没有表情。 虎子看看金百万,又看看金少爷,一脸的惊怕焦急色,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听金百万冰冷道:“虎子,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去睡吧!” 虎子犹豫着道:“老爷子,少爷他——” 金百万怒声道:“叫你走,你听见没有?” 虎子望向金少爷。 金少爷道:“虎子,你走吧!” 虎子没吭气儿,头一低,出厅走了。 金百万站了起来,望着金少爷怒喝道:“跪下!” 金少爷道:“爹,您这是——” “跪下!”金百万再一次怒喝。 金少爷没再说话,跪了下去。 金百万顺手抓起了一旁插着的鸡毛掸子,指着金少爷道:“畜生,今天我要是不管教管教你,我就是害了你。” 扬起鸡毛掸子就打。 金少爷抬胳膊挡了一下,道:“爹,我没做错什么!” 金百万激怒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打从你回来到如今,你哪一天着过家?哪一天不是一大早就溜出门,不到三更半夜你不回来,你都干什么去了,你说?” “还不是跟些朋友在一块儿聊聊,玩玩儿,别的还能干什么!” 金百万冷笑道:“你倒会说话,我还么大年纪了,什么不懂,你当我是瞎子、是傻子!你一天到晚在外头都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您知道我干什么了?” “你干什么了?吃喝嫖赌你哪一样不来。” “爹,就算我吃喝嫖赌,也不过是玩玩儿,年轻人哪一个少得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金百万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气得都发了抖,鸡毛掸子指着金少爷道:“畜生,你不学好,不但没有一点悔意,反而……你还是人不是,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可,我全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扬手就打。 金少爷一动不动,任乃父抽打。 突然一声尖叫传了过来:“大爷——” 金少爷猛抬眼。 金百万停手望去。 翠姑满脸是泪,站在眼前。 金百万道:“翠姑,你不要管,这个儿子我不要了,非打死他不可。” 转身又打。 翠姑奔了过来,往下一跪,伸手架住了金百万的手,仰脸望着金百万,悲声道:“大爷,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金百万道:“翠姑,你,你这是干什么?” “大爷,您不要再打二哥了,要打您打我好了,是我不好,是我没尽到规劝的责任……” “胡说,这怎么能怪你?” “大爷,我求您……” “翠姑,你,你,你……” 金百万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大爷,我愿意代二哥领罚,真的。” 金少爷望着翠姑,目光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有感动,有歉疚,还有——太多了,太多了。 金百万霍地转望金少爷:“你听见没有,你看见没有,你羞不羞,你愧不愧,还不快给人家翠姑赔个不是——” 翠姑忙道:“不,大爷……” 金百万喝道:“听见没有?” 金少爷的神色,在刹那间转为冷漠,目光中包含的东西也不见了,道:“爹,我没有错。” 翠姑一怔,惊望金少爷。 金百万也一怔,旋即惊怒交集:“畜生,你,你,你……” 扬掸子又要打。 “大爷。” 翠姑急又抬手架住。 “翠姑,你还要管,难道你没有听见?” “大爷,我不计较,只求您别再打了。” “翠姑,你,你,你——” 金百万猛扔掸子,跺脚转脸一旁。 金少爷脸色仍是那么冷漠。 翠姑低头饮泣。 金百万突然颤声喝道:“滚,给我滚。” 金少爷一句话没说,站起来走了。 金百万转望过来扶起了翠姑:“翠姑——” 翠姑泪眼相望:“大爷……” 金百万口齿启动,半天才说:“孩子,你让我跟你说什么好,你让我跟你说什么好。” 翠姑摇头道:“大爷,您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她低下了头。 金百万老泪夺眶而出。 土肥原今天的心情不大好,脸色也不好看。 他那付尊容本就不怎么样,如今加上脸色不好看,他那脸简直有点吓人。 站在桌旁的一名日本特务,直拿眼瞟他,却不敢吭一声,不敢说一句话。 难怪他心情不好,脸色不好看,昨天在曹琨府硬让人给轰出来了。 想接近那位废帝溥仪,得先从曹琨这些人身上着手,出师就不利,往后去工作难以进展,任务受阻,难以在短时间内达成,他心情怎么会好,脸色怎么会好看。 可是人要是走霉运是躲不掉的,屋漏偏遇连夜雨,行船却遇顶头风,正在这间小办公室的空气低沉的当儿,另一名日本特务走了进来,靠腿欠身:“报告大佐,你的信。” 双手递出了一封信。 那封信是个牛皮纸袋,上头收信人的地址、姓名写的很清楚,只是寄信人的地址只写着“内详”两个字。 土肥原劈手一把夺了过去,“嘶”地一声撕开了牛皮纸袋。 牛皮纸袋里没有信,只有一张折叠着的,报纸似的刊物,刊物上有张照片,折叠得很巧,整个照片露在外头,只把这份刊物抽出来,头一眼就会看见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正是土肥原被架出曹琨府那一瞬间的丑态。 土肥原怔住了。 两个日本特务大惊,送信进来的那个急道:“大佐——” 这一声叫醒了土肥原,土肥原霍地站起,急打开那份刊物。 刊物顶头上三个大字:“大新闻”,标题是:“土肥原贤二受窘记”,照片旁边也有一行字:写的是:“日本特务土肥原贤二的丑态。” 土肥原的脸色白了,两手泛起了颤抖,那份刊物被他抖得簌簌直响。 送信进来的日本特务惊声道:“大佐,这是——” 土肥原隔着桌子,劈胸一把把他揪了过来:“这是哪儿来的,说,这是哪儿来的?” 那名日本特务大惊,忙道:“报告大佐,这是邮差送来的。” “马鹿野郎,猪猡。” 土肥原扬手给了那名日本特务一个大嘴巴,打得那日本特务往后退了两步,还猛一靠腿直躬身:“嗨,嗨。” 土肥原目光又落在“大新闻”上,咬牙切齿,刚要撕。 电话铃响了。 站在桌旁的日本特务忙拿起电话:“马西,马西,是的,你等一等。” 话筒递给了土肥原:“报告大佐,你的电话。” 土肥原劈手接过:“马西,马西……” 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话声,一口京片子:“喂,你是土会长吗?” “我是土肥原,我姓土肥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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