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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这真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也恰好是自投武当罗网了。

  而且穴并不广,宽仅数尺,两人又为长带相连,卷在一起,难分难解。

  同时各在惊魂欲绝下,不由自主的,抱紧对方,希图同归于尽。

  其实武当这座地穴埋伏,虽深有千尺,也只距离入口十丈左右,是垂直下降,其余仍稍有倾斜,可以立足留身,不致令人一落到底,粉身碎骨。

  论理这两位少年,悉是一身轻功,更可暂时无害。

  不过怎奈他们一经入伏,便死命互相纠结,不肯松手。

  是以双方根本无法停身,一迳向下飞滚。

  且洞底积水成潭,顿时二人直泻入内,一齐灭顶。

  照说如此情形,这一双少年,绝然定无生理了。

  可是世间事,又往往常出人料外。

  也正如俗话所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可能是冥冥中早有注定,他们是不该葬身于此,所以这等绝地,也会产生奇迹!

  原来这座水潭之下,恰是此洞一降一升的起伏点。中间巨石横隔。不论是在任何一端向下俯视,都只当穴尽于此,便是武当派百年以来,也全认作天柱峰上这所地窟,是到积水为上。

  殊不知由潭下通过上悬横石,仍有幽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两位少年,冲下水底后,马上便在横隔巨石内另一面浮起。

  并且他们也不再互相纠结,立时双双爬上水面。

  自然武当派纵发觉有人入伏,亦必仍当又神秘失踪了。

  尤其这两位年轻人,适才虽是互拚生死,现在却一身水淋淋,大家命运相同,正如孙子所说:“夫吴人舆越人相恶也,济而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是故他们双方,始则暗中互相嫉视,继而又彼此自艾,终于慢慢消去敌念。

  同时习武的人,大多常练夜视,此时渐渐由静生明,两人都发现对方年轻英俊,一表人才,并回忆适才相互抱持,心中各有不同感受。

  更是那位青衫少年,不久又下潭作了一番摸索,口中低呼燕兄弟不已,神情似乎极度颓丧。

  但不料一旁白衫少年,却闻声陡起念容,且低声怒喝道:“尊驾和怪书生凌云燕小贼是何渊源,请从实说来。”

  分明他口中所问的凌云燕,必是我们的小书生燕凌云,被人传讹无疑了。

  因此青衫书生,顿时冷冷的答道:“在下的友人,只姓燕名凌云,并不叫什么怪书生,更未称什么凌云燕?”

  随又略作停顿续道:“兄台不查问清楚,千里迢迢,就贸然赶到此间,累得在下也一同送死,实在要多谢你了!”

  他好像颇知白衫少年底细,所以顺带口出恶言!

  原是嘛!苟非白衫书生,一进门便施辣手,他们那会有如此结果哩。

  故而白衫少年,闻言半晌不语,似乎是自责适才过于莽撞,又似乎是暗自寻思。

  大约双方沉寂了半盏茶时光,并各自暗中绞干衣襟水渍。

  然后白衫少年,忽微微一叹!像是自言自语,亦像是询问对方道:“难道这武当山所困的燕凌云,果真不是我白家仇人?何以江湖上,又都是这样传说呢?”

  于是一旁青衫书生,又接口答道:“在下的友人燕凌云,年未弱冠,乃是一个道地初出茅庐书生,不但素未远履金陵,而且恐怕连府上江湖威名,都尚无所闻,焉有结仇之理,这可张冠李戴不得呢?”

  这几句话,十分有力,登时白衫少年,急急插口问道:“兄台何以对小弟行藏,如此一清二楚?但不知可能将尊名及门派见告?”

  显然他是想探查斯人根底,以证实所言了。

  是以青衫少年,立刻毫不迟疑的答道:“小弟东海门下葛琼,对兄台此行,只不过曾在老河口,偶闻贵同伴,以及被令叔误救姓狄的武当门下,相互私语罢了,其实对尊驾大名,也尚不得而知呢?”

  此言一出,马上白衫少年,赶忙接口道:“小弟金陵白奉先,昔年曾拜见过东海青莲前辈,算来彼此尚不无渊源,务请见谅适才鲁莽之罪是幸!”

  他越说越亲切,并神情颇现忸怩。

  因而青衫少年,顿时摇摇头轻喟道:“这也难怪兄台,彼此全有误会!”

  接着又忿然续道:“武当派忒也气人!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向上闯闯试试?”

  同时白奉先,亦连声相和道:“葛兄所见极是,走!假如他们封洞之物,并不过厚,小弟随身宝剑也许能派用场?”

  而且更随即反腕撤下兵刃,藉剑闪寒光,在前引路,二人一前一后,相率向上攀登。

  不过颇是奇怪,他们行行重行行,只觉浑不似滚落时情景,穴底甚是平坦,并愈走愈远,似无止境。

  加上洞中无日月,仅知一味向前,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

  也正当他们心疑不定之时,又忽感冷风扑面,空气渐渐清新。

  并骤闻有一句苍老的笑语之声,隐隐传来道:“小兄弟!不差不差!就是这么着。”

  因此二少年,顿时精神一振,双双越发戒备,蹑手蹑脚,提气加速前进。

  不料行不多久,转了几个曲折,顿觉洞势豁然开朗,且远见数百步外,有一座光明如画的大石室。

  更目睹其中,正有一老一少,在那里相对过招。

  尤其那位少年,也是个青衫小书生,并酷似燕凌云。

  是以一时看得石道里这位自称葛琼的少年,马上眉飞色舞,飞身而前。

  也许是他喜极忘形,足音加重,惊动石室中人。

  所以那位喂招的老汉,立时耳有所觉,猝然停手纵出圈外,转身向内喝道:“来者何人?快快先报个万儿,让老夫听听可够资格进我这座百灵洞?”

  只见他,身材瘦小,蓬头赤足,一身短仅齐膝的破蓝衫,朝天鼻,满脸花白虬须,一双精光四射的怪眼,神情既滑稽,又可怖,口气更极大极狂。

  而且他一出此言,登使前来的两位少年,四目对视,互相等待对方报名。

  说也奇怪,此时他们竟似乎全都腼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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