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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最不贪心了。”赢万城叹道,“什么黄金万两,明珠十斛,爷爷统统不要。爷爷只要一枚翡翠戒指,你给了我,我便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你一马。”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谷缜哑然失笑,“翡翠戒指,容易得很,我这就写张条子给吴朗月,你去他的珠宝斋挑,要几个有几个。”

  赢万城眯起双眼,森然一笑,露出黑洞洞的一张嘴:“乖孙子,你明知爷爷不要些。爷爷要的戒指,普天之下只有一枚:翡翠之环,血纹三匝,财神通宝,号令天下。”

  “有这种宝贝?”谷缜讶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胡说!”赢万城将竹杖狠狠一顿,嗤的一声,竟然贯穿五寸木板,“若没有那财神指环,以你这点儿年纪,怎么可能号令天下豪商,调动世间财货?”

  叱咤之间,赢万城一双老眼云翳尽去,澄如冰雪,两道冷芒,直逼而来。谷缜双眼也亮得骇人,四目相对,有如雷电交击,陆渐忽觉身周一冷,身子有如弓弦,不由自主绷紧起来。

  蓦然间,谷缜又是一笑,这一笑,凝重气氛如遇夏日暖风,倏尔冰消。只听他淡然道:“这件事,是吴朗月说的吗?”

  赢万城干笑道:“这点小事,爷爷自有办法知道,何劳他说?”

  谷缜道:“他亏空不小,我又不放过他,是故狗急跳墙,编造谎话,陷害于我。赢爷爷,你既有‘龟镜’神通,何不在我心里照照,有没有财神指环,还不是一照可知?”

  赢万城摇头道:“乖孙子,你明知‘龟镜’只能照今,不能鉴古,只能猜到你当前的念头,却无法知道你的记忆。更何况,天下间,能克制自身记忆、不去想起的人寥寥可数,乖孙子你正好就是其中之一。爷爷上你的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幸好,我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次你想糊弄我,嘿嘿,那是休想。”

  谷缜笑笑,斟酒入碗,一口饮尽,他此时已干了十碗陈酿,眼神却是越喝越亮,殊无醉色。

  “赢爷爷。”谷缜忽道,“咱们来赌一次,你胜了,给你戒指;我胜了,你放我走路。”

  赢万城两眼一翻,说道:“赌什么?”

  谷缜一字字道:“就赌‘金龟三关’。”

  赢万城双眼眯起,笑道:“好,你若能破我的‘三关’,爷爷也没脸为难你。”

  谷缜道:“那就先赌第一关射覆。我是鱼饵,你是鱼钩。”赢万城一愣,道:“鱼饵?鱼钩?这话怎讲?”谷缜笑而不语,赢万城但觉蹊跷,以“龟镜”察探,谷缜的思绪已向别处去了,不由冷笑一声,道:“你先还是我先?”

  谷缜道:“我先。”赢万城背过身子,运转“龟镜”默察,但觉谷缜将一枚双陆棋子扣在碗下,随即又觉他转过头来,笑道:“好了,赢爷爷,你射这酒碗下覆的什么?”

  赢万城转身盯着那碗,眯眼道:“是双陆棋子罢。”谷缜微微一笑,掀起酒碗,赢万城不觉愣住,敢情碗下覆的,并非棋子,而是一枚骰子。

  他一转念,厉声喝道:“臭小子,你使诈。”谷缜笑道:“我怎么使诈。”

  赢万城怒道:“我跟你射覆,却不是和他射覆。”说罢一指陆渐,冷笑道:“乖孙子,你明知爷爷的‘龟镜’只能猜度一人的心意,不能同时窥探两人,是故先将棋子扣入碗中,其后转头不瞧,任由这小子将碗中的棋子换成骰子,‘龟镜’只能照出你的心思,你都不知他换了什么,‘龟镜’自也无法照出了。”

  谷缜与陆渐对视一眼,摇头道:“赢爷爷说得有理。但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是他换了骰子?难道就不会是‘龟镜’神通出了差错?”

  赢万城不禁默然,只怪一时大意,明知二人弄鬼,却没拿住证据,既无证据,也就无如之何,只得道:“好,轮到我了。你们若猜不着,这一关也只算平手。哼,你们两个,都给我转过头去。”

  谷陆二人依言转头,须臾便听赢万城道:“转过来吧。”二人转身,但见赢万城身前,反扣一只酒碗。谷缜微微皱眉,再瞧陆渐,但见他两眼紧闭,双手按桌,忽而抬起左手,轻轻摇摆,谷缜心念一动,脱口叫道:“碗下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赢万城神色大变,谷缜瞧他神色,哈哈大笑道:“如何,我射中了吧?”

  赢万城狠狠瞪着他,也不揭碗,忽而阴森一笑,漫不经意地道:“这一关,算你破了。如今是第二关,藏物。”

  说罢取出一枚铜钱,稍一犹豫,折成两半,一半递给谷缜,道:“将这半枚铜钱藏在你身上,若是离身,便算你输。”

  谷缜将钱搁在桌上,摇头道:“不用了,无论我藏在何处,都逃不过你的‘龟镜’。这一关我只盼打平,猜到赢爷爷藏在哪儿便可以了。”

  赢万城不料他有此一着,微觉诧异,又见他自信满满,不由暗自纳闷,只好将剩下的半枚铜钱握在手里,张手之时,那铜钱已然不见。陆渐见状,双手按桌,劫力顺着桌腿传递而下,又经过楼板传到赢万城足下,须臾间,便觉那半块铜钱贴着赢万城的肌肤急速滑落,倏忽钻入他左脚鞋底。正想设法暗示谷缜,忽见赢万城长眉一轩,目光狠狠逼来。

  谷缜一瞧,便知赢万城动了疑心,此番将“龟镜”用到了陆渐身上,忙笑道:“赢爷爷,你瞧我朋友做甚?跟你赌斗三关的,可是我谷缜。”

  赢万城冷哼一声,道:“我算是知道何为鱼饵,何为鱼钩。敢情乖孙子你这鱼饵只是摆摆样子,当真跟我斗法的却是这小子。但我有些奇怪,他何以知道老夫的心意,难不成他也练了‘龟镜’?”话音方落,竹杖忽抬,点向陆渐,陆渐急欲闪避,却被赢万城照出心意,半途变招,嗖的点中他“期门穴”。

  陆渐显脉被制,隐脉劫力一涌,转化为内力,又将显脉冲开。赢万城方欲收杖,忽见陆渐稍一滞涩,便即动了,左手内勾,右拳直送,劲力重叠如山,奔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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