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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左飞卿道,“好,仙碧妹子请进。”仙碧方要入内,谷缜笑道:“姑娘何必着急,四个谜语解罢,大伙儿一块儿进去。”仙碧当即止步不前。

  略一默然,左飞卿又道,“第二谜仍是打一个字,谜题为:‘卷尾猴’。”

  谷缜听了,噗哧笑道:“虞兄,他骂你呢。”虞照奇道:“与我何干?”

  谷缜道:“十二生肖的猴对应十二地支中的哪一个?”虞照道:“申猴酉鸡,对应申。”谷缜道:“不错,若申字当中一竖变成弯勾呢?”虞照道:“是一个‘电’字。”

  谷缜道:“这个‘电’字,不就是猴子卷尾巴么?雷部修炼‘周流电劲’,他出这个谜语,岂非骂雷部高手都是卷尾猴子?”

  虞照气量恢宏,不至于受此挑拨,闻言冷哼一声,方要撇开,忽见谷缜对自己挤眼,不由醒悟过来:“是了,我来这里,便为挑衅,这不正是借口?”当下扬声道:“左飞卿,你竟然辱我雷部?很好,咱们久未切磋,虞某倒想领教领教。”

  “随时奉陪。”左飞卿道,“那么第二谜算虞师兄过关。至于第三谜,是打一种怪物,谜题是‘下饮黄泉’。”

  谷缜摇头叹道:“虞兄,他不死心,不但骂你,连我也骂了。”虞照道:“怎么骂的?”谷缜笑道:“下饮黄泉,黄泉之下只有鬼魂,在黄泉下饮酒的鬼,都是酒鬼。说到酒鬼,咱俩都算,他却说是打一种怪物,岂不是骂咱们都是怪物?”

  仙碧含笑道:“这却骂得不错。”虞照佯怒道:“这一骂我也记下了,待会儿一并算帐。”

  左飞卿冷笑一声,道:“解谜的,这次算你身旁的小子过关。第四个谜……”谷缜笑道:“慢来。”

  左飞卿问道:“怎么?”谷缜道:“这第四个谜,咱们不妨换换,我来出题,你来猜谜,你若猜不着,我便进这寺门,你若猜得着,我撒腿就走。”

  左飞卿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趣,也好,你来出题。”谷缜道:“我这谜也是打一个字,谜题是:‘正二三月风月无边’(按:这里的风为繁体風)。”

  左飞卿闻言一时默然,虞照知道他必被难住,大感快意,笑道:“怎么,猜不出来了?若猜不出来,就快认输。难不成你今天猜不出来,明天又猜,明天猜不出来,明年再猜,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你猜出来,虞某都该抱重孙子了,哈哈。”

  左飞卿听得大怒,仓促间却又猜测不出,只得道:“好,算我猜不出来,兀那小子,谜底是什么?”谷缜笑道:“谜底就在你身上,你再想想。”左飞卿怪道:“我身上?难道是手?不对。是眼么,也不对……”

  胡乱猜测间,谷缜笑道:“罢了,告诉你吧,正二三月,是什么季节?”左飞卿道:“春季。”

  谷缜道:“故而‘正二三月’是一个‘春’字,至于‘风月无边’,却要用到拆字法,‘風’字没了边框,是一个虫字,‘月’字没了边框,是一个二字,合起来便是‘虫二’两字,反过来便是‘二虫’。两只虫加上之前的一个春,你说是什么字?”

  不待左飞卿答话,虞照已道:“当然是一个大大的蠢字,无怪说谜底就在某人身上,这么简单的谜语都猜不出来,不是蠢材是什么?”

  左飞卿大怒,但有言在先,不便发作,只得强压怒气冷冷道:“好,诸位请进!”

  虞照在谷缜肩头一拍,悄声道:“这个谜语解气。”言罢哈哈大笑,当先进门,另三人紧随其后,陆渐甫一进门,便觉足下柔软,低头望去,地上铺了数寸厚一层细沙,伴着微风,盘桓起落。

  庭院幽旷绝俗,若干石龛石鼎,残破歪倒,佛像圣兽,缺手少足,一株卧槐枝干焦枯,火痕犹在,唯独不见风君侯的影子。

  虞照浓眉上扬,厉喝道:“左飞卿,藏头缩脑,算什么本事?”

  忽听一声轻笑,清风掠地,沙尘漠漠,忽一瞬,风息沙沉,左飞卿发如飞雪,潇洒出尘,飘飘然立在众人之前。

  陆渐见他神出鬼没,暗暗吃惊,定神四顾,却不见姚晴,不觉心如火烧,流露焦虑之色。谷缜瞧在眼里,微笑道:“急什么,定然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姚妹妹。”陆渐闻言,面皮发烫,心中却是一定。

  忽听虞照冷哼一声,扬声道:“听说你捉到晴丫头,人呢?”

  左飞卿淡然道:“我捉没捉到,与你什么相干?”虞照眼神陡厉,嘿然道:“姓左的,虞某一向瞧你碍眼,来来来,咱们大战五百回合,再说别的。”

  左飞卿却不着恼,笑道:“仙碧妹子就要嫁我,你心中一定难过。但左某平生不爱打落水狗,你在情字上已经输了,若在武功上再输,岂非可怜得紧?”

  仙碧闻言,心往下沉,转眼一瞧,虞照虎目陡张,目光如无形神锋,暴射而出,仙碧与之一触,便觉心惊肉跳,慌忙闭眼。

  虞照身周凌厉之气如千针万箭,八方迸出。陆渐、谷缜在他身旁,肌肤如被针刺,不觉后退两步,心弦绷紧,呼吸转促。但随杀气宣泄,却听虞照徐徐道:“左飞卿,从五岁那年开始,我便讨厌你了,无论说话也罢,练功也好,都是不男不女,讨厌至极。”

  “彼此彼此。”左飞卿温文含笑,目光悠然,漫如湖水生晕,闲似流云飞卷,“左某再是不堪,也比不上你雷疯子又脏又臭,酗酒无赖,不止雷部蒙羞,就连我西城千百弟子,也没有一个不惭愧的。”

  “你神气个屁?”虞照冷冷一笑,徐徐道,“你长到四岁,都还尿床,谁脏谁臭,不问可知。”他一字一吐,每吐一字,双眸便炽亮一分,亮至极处,如紫电耀霆,穿云裂水,端的威不可当。

  “不敢当,总好过你长到八岁,还光着屁股,满山乱闯。”左飞卿笑语闲闲,目光却渐渐凝聚,初如凝云为水,继而凝水为珠,混沌莹润,无锋无芒。但任凭对方眼神如何凌厉,与之一交,便如残电夕照,锋芒尽失。

  仙碧又好气又好笑,可真想笑时,却又笑不出来。她深知二人正眼对视,浑身精气系于双目,纵未交手,目光已如长锋大盾,遥相攻守,寻觅对手破绽,此时看似你一句,我一句,有如闲聊一般,互揭幼时隐私,实则却是故意为之,乱敌心神,只需一方心神扰乱,目光松懈,便是输了大半。

  仙碧越看越惊,挺翘的鼻尖沁出点点汗珠,欲要出声,但一口气堵在心口,欲出不能。

  虞照主攻,更费精神,目光亮至极处,渐转衰弱,眸子含光敛神,威芒大减。左飞卿目中混沌之意却如有实质,徐徐吐出,如千钧钝物,压住虞照心神。

  虞照蓄神养气,守了半晌,蓦地一声沉喝,目光倏尔一挣,复又炽亮,将左飞卿的目光顷刻逼回。但只片时工夫,虞照神光又衰,左飞卿目中混沌再度压来,但不过数息,虞照目光又盛,又将攻势夺回。

  两人目光这般进进退退,时攻时守,忽如两剑交缠,忽如尖矛破盾,时而示弱,时而逞强;变化之奇,尤胜刀剑。

  反复数合,虞照忽地大喝一声,左脚如负千钧,慢慢跨出,左飞卿应势飘退,高高纵起。

  “去。”虞照双掌相抵,一道雪白烟光,矫若神龙,横空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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