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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方非一咬牙,“我回答!”

  头顶响起一阵欢呼,鹦鹉们纷纷叫嚷“太妙啦,太妙啦!”

  红花娘叹了口气:“那么敢问——什么东西能叫霓草变色?”

  方非一时愣住,心中后悔莫及。这道题他问过阿含,可小山都装模作样,说是山都的秘密——慢着,当日自己是怎么让霓草变色的呢?

  少年浑身发抖,脑子里拧成一团。

  “事到如今,你不能退出。不答与答错都一个样!”鹦鹉好心提醒。

  方非脸热心跳,极力回想那天的情形——到底是什么让霓草变了色,是什么?天哪,是什么?

  “快点儿,我要倒数十下,过时不答,也算打错。十、九、八、七……”红花娘不动声色,飞快数着,“……五、四、三、二……”

  “眼泪!”方非突地跳了起来,“我的眼泪!”

  “到底是眼泪,还是我的眼泪?”

  “眼泪,就是眼泪!”

  “你确定吗?”

  “我……”方非一咬牙,“确定!”

  红花娘转着黄澄澄的眼珠,扫过三位同事,停顿了一会儿,高声叫道:“我的老……老……老天爷呀,他居然答……对……了!”

  “太妙了,太妙了!”鹦鹉们一阵欢腾,他们啪啪地拍着翅膀,发出鼓掌似的响声。

  方非两腿发软,揩一楷额头,上面全是冷汗。

  “二百三十分!”红花娘用尖到不能再尖的声音大叫,“苍龙方非,你还要继续回答吗?”

  方非茫然说:“我……我不知道。”

  “要,还是不要,这是单选题!”

  方非双手撑地,站了起来。他已经凑满了六百二十分,只差三十分,就有机会进入黄榜。只要、只要再答一题,可是,如果答错了,这二百三十分都要作废!要?还是不要?这可真是一道难题!

  “请马上决定!”鹦鹉催促。

  方非攥紧拳头,大声说:“好吧,请继续!”

  “皇天呀,太刺激了……好小子,勇气可嘉!”鹦鹉们又发出啪啪的鼓掌声。

  “好吧公这是你自找的,敢问……”红花娘的声音一变,低沉有力,如歌如吟,恍若天尽头的雷声,“用雷鸣电叱的双眼看去,那团热辣辣的光是从哪儿跳出来的?”

  这个问题无头无尾,可是方非听在耳中,却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心里又痒又麻,似有一缕发丝在里面撩拨,刹那间,一连串话语冲口而出——

  “冰龙的巢穴就是炎龙的归宿,冷者把它冻得发抖,热者再来将它煨热,热者把它烧得通红,冷者又来将它冷却。天之巢啊天之巢,炎龙从那儿来,冰龙回那儿去,它们绕着大地转着圈,一刻儿也不停止!”

  方非说到这儿,但觉一阵气短,不由停了下来,呼呼喘气,他伸手摸去,双颊十分滚烫,再一摸额头,也像是一块火炭。

  树厅里静悄悄的,三个“闲人”都盯着红花娘,晶亮的眸子无比茫然。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红花娘喃喃自语,“我听不懂他的话,可是我知道,这个答案——”她停了一下,大吼一声,“完全正确!”

  “皇天啊,皇天啊!”鹦鹉们一起大吼,翅膀拍得噼啪作响。青云生飞了起来,在方非头顶叫喊:“他听得懂龙语,他是一个龙语者!”

  方非听了这话,脑海里灵光迸闪,没错,刚才那一段话正是龙语,难怪又洪亮、又低沉。自己答的自然也是龙语,所以才会那么吃力,浑身虚脱的感觉,就跟那天和长牙交谈一样。

  “嗐,小呆瓜!”红花娘说,“你能告诉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你问我的吗?”方非大为惊奇。

  “别忘了,我是一只鹦鹉!”红花娘口气里透着无辜,“鹦鹉学舌,照本宣科,什么话儿我们都能对付两句。可话里的意思,我却不见得明白。这是最古老的龙语,能听懂!就是平常一点儿的龙,也未必都能听懂!”

  几句话的工夫,刚才的答案,方非已忘记了小半,只好硬起头皮、半猜半答:“这是一首诗歌。上句在问,从龙的眼里看去,太阳从哪儿升起来的?”

  “那还不简单。”黑凤凰聪明过人,抢着回答,“从东方升起来的。”

  “那是从你的眼里看!”无尘子冷冷说,“你这只呆鸟,人家问的可是龙。”

  黑凤凰耷拉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方非点头说:“无尘子说得对,所以下面一句就回答,太阳是从一个叫做‘天之巢’的地方升起来的。月亮也住在这个巢里,因为一个太热,一个太冷,如果太阳占得太久,就会把巢烧毁,如果月亮占得太久,就会把巢冻坏。没办法,它们只好轮流占有这巢,因为这个缘故,世间才有了昼与夜。”

  “我知道了!”青云生高声说道,“这是《龙史》里的诗句,那是远古时一位诗龙写就的史诗!”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鹦鹉们尖叫,“他连这也背得下来?”

  方非哭笑不得,真要他背,他一个字也背不出来,可在那个时候,这些句子就是冲口而出,拦也拦不住。

  “最后一题!”还没想明白,红花娘又大声说,“苍龙方非,你还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吗?”

  到了这个地步,方非心满意足!六百五十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还能要求什么呢?难道为了逞强,把前面的一切统统葬送吗,那不是蠢材,就是疯子。他按捺心中激动,想也不想,大声说:“不用了!”

  “了”字出口,上方响起一连串爆鸣声。金帐树的枝桠上,迸开出无数朵银灿灿的小花,树身连连颤抖,千万银花如雨落下,将方非紧紧包围起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少年还没还过神来,鹦鹉们飞到空中,边舞边唱:“金树开银花,考得顶呱呱!苍龙方非,恭喜你啦,这次天问,你得了一个满分!”方非不由愣住。

  “大能人,来,握个手!”四只鹦鹉争先恐后地拥上来,伸出爪子与他握手。

  “我做了三百年的考官!”青云子一面摇晃爪子,一面大呼小叫,“这次的天问是最难的一次!”

  “可你得了个响当当的满分!”无尘子激动得浑身发抖。

  “强中自有强中手……”黑乎乎的铁匠尖声怪叫,“哎哟!当心,我的嫩爪子可没你的小手硬哇!”

  方非呆愣愣地任由摆弄,轮到与红花娘握手时,他再也忍耐不住:“红花娘,弄错了吧?我不是没答最后一题吗?”

  “不,你答了!”红鹦鹉咯咯尖笑,“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苍龙方非,你还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吗?”

  “什么?答案是……”

  “答案就是一一不用了!”

  进入树帐以来,方非头一回失声惊叫:“这叫什么鬼问题?”

  “小子!”青云生伸出翅膀,拍拍他的后脑勺,“这就是‘天问’呀!天意高难问,你永远猜不到下一问是什么?”

  方非出了一身冷汗,后背凉飕飕的。如果刚才稍微逞强一点儿,答上一个“是”字,那么,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四天的考试,也会毁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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