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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暗器高手(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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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笑得疯狂而放肆,又有谁能听得出他们笑声中的辛酸血泪。 没有钱,没有女人,也没有家。 就算忽然在这黑暗的荒野上倒下去,也没有人去为他们流泪。 这算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生? 一个人突然夹紧马股,用力打马,向前冲出去,大声呼啸着。别的人却在大笑。 “小黑子好像快疯了。” “他至少有七八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上次找的还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帮子。” “像翠浓那样的女人,若能陪我睡一宵,我死了也甘心。” “我宁可要三姨,那娘们儿倒全身都嫩得好像能拧出水来。” 突然间,一声惨呼。 刚冲入黑暗中的“小黑子”,突然惨呼着从马背上栽倒。 倒在一个人脚下。 一个人忽然鬼魅般从黑暗中出现,手里倒提着斩马刀! 热酒立刻变成了冷汗。 “你是什么人?是人是鬼?” 这人却笑了:“连我是谁你们都看不出?” 最前面的两个人终于看清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赔笑道:“原来是……” 他的声音刚发出,斩马刀已迎面劈下。 鲜血在他眼前溅开,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黑的。 他身子慢慢地栽倒,一双眼睛还在死盯着这个人,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不信。 他死也想不通这个人怎会对他下这种毒手! 健马惊嘶,人群悲呼。 有的人转身打马,想逃走,但这人忽然间已鬼魅般追上来。 刀光只一闪,立刻就有个人自马背上栽倒。 又有人在悲嘶大呼:“为什么?你这是究竟为了什么?” “这不能怪我,只怪你为什么要入万马堂!” 天地肃杀,火焰在狂风中卷舞,远处的天灯已渐渐暗了。 两个人蜷曲在火堆旁,疲倦的眼睛茫然凝视着火上架着的铁锅。 锅里的水已沸了,一缕缕热气随风四散。 一个人慢慢地将两块又干又硬的马肉投入锅里,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尖针般的讥诮之意。 “我是在江南长大的,小时候总想着要尝尝马肉是什么滋味,现在总算尝到了。” 他咬了咬牙:“下辈子若还要我吃马肉,我他妈的宁可留在十八层地狱里。” 另一个人没有理他,正将一只手慢慢地伸进自己裤裆里。 手伸出来时,手掌上已满是血迹。 “怎么?又磨破了,谁叫你的肉长得这么嫩?头一天你就受不了,明天还有得你好受的。” 其实,又有谁真受得了,每天六个时辰不停地奔驰。开始时还好,到第五个时辰时,马鞍上已像是布满了尖针。 他眼看自己手上的血,忍不住低声诅咒:“乐乐山,你这狗娘养的,你他妈的躲到哪里去了,要我们这样子苦苦找你。” “听说这人是个酒鬼,说不定已从马背上跌断了脖子。” 旁边的帐篷里,传出了七八个人同时打鼾的声音,锅里的水又沸了。 不知道马肉煮烂了没有? 年纪较长的一人,刚捡起根枯枝,想去搅动锅里的肉。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一人一骑急驰而来。 两个人同时抄住了刀柄,霍然长身而起,厉声喝问:“来的是谁?” “是我。” 这声音仿佛很熟悉。 年轻人用沾满血迹的手,拿起了一根燃烧着的枯枝,举起。 火光照亮了马上人的脸。 两个人立刻同时笑了,赔着笑道:“这么晚了,你老人家怎么还没歇下?” “我找你们有事。” “什么事?” 没有回答,马上忽有刀光一闪,一个人的头颅已落地。 年轻人张大了嘴巴,连惊呼声都已被骇得陷在咽喉里。 这人为什么要对他们下这种毒手?他死也想不通。 帐篷里的鼾声还在继续着。 已经劳苦了一天的人,本就很难被惊醒。 第一个被惊醒的人最痛苦,因为他听见了一种马踏泥浆的声音,也看见了雨点般的鲜血正从半空中洒下。 他正想惊呼,刀锋已砍在他咽喉上。 这时距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 叶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似已睡着。 傅红雪从后面的厨房舀了盆冷水,正在洗脸。 公孙断已喝得大醉,正踉跄地冲出门,跃上了他的马。 小楼上灯光也已熄了。 现在只剩下马芳铃一个人,还睁大了眼睛在等。 马空群、云在天、花满天、乐乐山、沈三娘呢? 荒野上的鲜血开始溅出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翠浓又在哪里? 马芳铃的手紧紧抓住了被子,身上还在淌冷汗。 她刚才好像听见远处传来惨厉的呼喊声,若是平时,她也许会出去看个究竟。 但现在她已看见了太多可怕的事,她已不敢再看,不忍再看。 屋子里闷得很,她却连窗户都不敢打开。 这是栋独立的屋子,建筑得坚固而宽敞,除了两个年纪很大的老妈子外,只有她们父女、公孙断和沈三娘住在这里。 也许只因马空群只信任他们这几个人。 现在小虎子当然已睡得很沉,那个老妈子已半聋半瞎,醒着时也跟睡着差不多。 现在屋子里等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独的本身就是种恐惧。 何况还有黑暗,这死一般寂静的黑暗,黑暗中那鬼魅般的复仇人。 马芳铃咬着唇,坐起来。 风吹着新换的窗纸,窗户上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一个长而瘦削的人影,绝不是她父亲,也绝不是公孙断。 马芳铃只觉得自己的胃在收缩、僵硬,连肚子都似已僵硬。 床头的椅子上挂着一柄剑。 窗上的人影没有动,似乎正在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正在等机会闯进来。 马芳铃用力咬着唇,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拔出了床头的剑,握紧。 窗上的人影开始动了,似乎想撬开窗子, 马芳铃掌心的冷汗,已湿透了缠在剑柄上的紫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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