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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辣椒巷(3)


  等我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之后,“地藏”才告诉我,无忌是找他学剑的,他也认为无忌是可造之材。

  但是,在他们之间,有一项约定,在无忌剑术还没有学成之前,绝不能会见任何人。

  无忌也答应遵守这约定,所以我要见无忌的时候,他总说还没有到时候。

  “地藏”又说:“我们以一年为期,约定了今天我要去试他的剑,只要他能够击败我,我就让他走。”

  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我才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并不简单。

  我很了解无忌。

  他知道“地藏”一定不会传他剑术的,一定用了种很特别的法子,逼着“地藏”不能不答应把剑术传给他。

  所以“地藏”要他答应这条件的时候,他也不能不接受。

  可是他又怎么能击败“地藏”呢?他简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地藏”显然又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冷冷的对我说:“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因为我的剑术也是从那些剑谱上学成的,我做事一向公平。”

  他又说:“可是我见到你之后,我的想法就变了,我生怕他的剑术真的练成把你从我身旁夺走,我想杀了他,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他。”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绝不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所以他心里也充满了矛盾和痛苦,所以他的脾气才会变得那么暴躁古怪。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瞎子总认为我会为他们带来不幸。

  “地藏”又说:“但是,我也想不到他练剑会练得那么‘痴’,竟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也许就因为他知道无忌已变了个人,所以才让我去见无忌。

  “地藏”盯着我,又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你想错了,我本来已下了决心,要让你回到无忌身边去,因为我已看出你对他的真情,你发觉我不让你们相见,一定会恨我一辈子,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他又说:“可是,现在他既然已变成了那样子,你去见他,反而害了他,如果他剑术能够练成,等到那一天,你们再相见也不迟。”

  我没有开口,因为我已发觉他说的并不完全是真心话。

  我不怪他,每个人都难免有私心的,他毕竟也是个人。

  要等到哪一天无忌的剑术才能练成?才能击败他?

  那一天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

  但是我可以等到他回去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可以见到无忌了。

  不管无忌是疯了也好,是痴了也好,这一次,我再见到他,都不会离开他的。

  凤娘是三月二十八离开九华山的。

  四月初一的晚上,梅檀僧院的和尚们晚课后,忽然发现有个又脏又臭,瘦得已不成人形的怪人躺在大殿前的石级上,看着满天星光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星光一样,竟似已看痴了。

  试 剑

  四月初二,天气晴朗。

  在天气特别好的日子里,廖八总是会觉得心情也特别好。

  尤其是今天。

  今天他一早起来,吃了顿很丰富的早点后,就去遛马。

  晚上他通常都要喝很多酒,有时甚至连午饭的时候都喝,所以他一向很注重这顿早点。

  今天早上他吃的是一整只鸡,用酒烧的鸡,一条活鲤鱼,红烧的活鲤鱼,和一大盘用虾米炒的包心菜。

  除了可以大把花的钱,漂亮的女人,和好酒之外,鸡、鲤鱼、包心菜,很可能就是这位廖八爷最喜欢的三种东西。

  今天早上,他在半个时辰之内,就绕着城跑了一个来回。

  这是他最快的记录。

  他当然不是用自己的两条腿跑的,他是骑着马跑的。

  他骑的当然是匹快马,就算不是天下最快的马,至少也是附近十八个城里最快的一匹。

  这匹马本来并不是他的。

  那天在“寿尔康”楼上,他眼看着无忌击毙了唐家三兄弟之后,他就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

  他也是江湖人,在江湖之间,这种仇恨是非报不可的。

  如果无忌来报仇,他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所以他一方面托人到各地去寻访高手来保护他,一方面也在暗中打听无忌的行踪。

  等到他听说无忌最后一次露面的是在九华山下“太白居”,他就立刻带着人赶去,太白居的掌柜夫妇却已在一夕间暴毙。

  他只看见了一个叫小丁的伙计和这匹马,赵无忌的马。

  他和赵无忌之间的梁子既然已结定了,又何妨再多加一样?

  所以这匹马就变成了他的。

  这一年来,他的日子过得很太平,赵无忌在他心里的阴影早巳淡了。

  现在他惟一的烦恼,就是他用重金请来,一直供养在这里的三位高手。

  他很想打发他们回去,却又生怕得罪了他们,尤其是那位胡跛子,他实在得罪不起。

  他决心要在这几天内解决这件事,就算要再多花一笔,他也认了。

  供养这三个人的花费,简直比养三个姨太太还贵,他已感到有点吃不消了。

  现在他才知道,世上最花钱的事并不是“快乐”,而是“仇恨”。为了这件事,他已花了三十多万两,再加上无忌赢走了那一票,现在他表面看来虽然过得风光,其实已只剩下个空架子。

  幸好他的“场子”还在,过年前后又是旺季,所以他还可以撑得下去。

  用冷水冲了个澡后,连这个问题好像也变得不是问题。

  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还准备抱着他新娶的小姨太再睡个回笼觉。

  就在这时候,费老头忽然来了。

  费老头是他场子里的管事,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在赌这一行里,已经混了好几十年,什么样的花样他都懂,什么样的场面他都见过。

  可是今天他却显得是有点惊慌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几乎被门槛绊得摔一跤。

  廖八笑骂道:“看你急成这样子,是不是你老婆又偷人了!”

  费老头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我老婆偷人不稀奇,今天这件事才稀奇。”

  廖八皱了皱眉,道:“难道今天场子里面又出了事?”

  费老头道:“出的事还不小。”

  做场子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忽然凭空来了个手气特别好的大赢家,就好像去年来的那个“行运豹子”一样。

  可是像“行运豹子”这种人,一辈子也难得碰到一个的。

  廖八道:“你先喘口气,坐下慢慢说,就算天塌下来,咱们也撑得住,你急个鸟。”

  费老头却好像连坐都坐不住,道:“今天场子里又来了个高手,狠狠的勾了咱们一票。”

  “勾”的意思,就是赢了。

  廖八什么都不问,先问:“这个人现在走了没有?”

  费老头道:“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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