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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蛇足(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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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红和他的情感虽较短暂,但却经过了患难、折磨,经过了出生人死的危险。 这种情感是不是更强烈? 这时林诗音已离开他们很远了。 阿飞说得不错——她没有来,因为她也觉得不必来。 龙小云曾经问过她:“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最后一次?” 林诗音就又问她的儿子:“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 龙小云回答的时候咬着牙,道:“我至少要让他知道,我父亲是为了什么死的。” 龙啸云无论做错过什么事,现在都已用血洗清了。 做儿子的自然希望别人知道。 但林诗音却不这么想:“他这么样做,只因为他自己觉得应该这么样做,并不是要求别人原谅,也并不是想要别人知道。”她顿了顿,又道:“他不但为自己洗清了债,也为我们还清了债,只要我们能好好地活下去,他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她不想再去见李寻欢,因为她知道见了只有令彼此痛苦。 他们也没有再去寻找龙啸云的尸身,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金钱帮对处理尸体的方法不但很特别,而且很迅速。 他们若去找,找到的也只有痛苦——这也正如孙小红所知道的一样,她爷爷的尸身也是永远找不到的了。 世上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无论谁都无能为力。 这种事虽痛苦,但一个人若要活着,就得想法子将这种痛苦忘掉。 他们都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因为死也不是解决这种问题的好法子——死根本就不是解决任何事的法子。 长亭中又有人在饯别。 这次要去的是阿飞,他说他要到“海上”去看看,找找是不是真有长生的仙草,不死的神仙。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话,但李寻欢也并没有阻拦他。 因为他的身世始终是个谜,甚至在李寻欢面前,他也从来不愿提起,但每当李寻欢说起沈浪、熊猫儿、王怜花、朱七七,这些传奇人物的传奇故事时,他脸上总会现出一种很奇特的表情。 难道他和这些前辈名侠有某种很奇特微妙的关系? 他这次要远游海外,为的就是要去寻访他们? 李寻欢并没有问。 因为他认为一个人的身世并不重要——人既不是狗,也不是马,一定要“名种”的才好吗? 一个人要成为怎么样的人,全都要看他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 朋友间的离别总少不了祝福,也免不了伤感,但他们的离别却只有祝福,没有伤感。 因为他们确信彼此都会好好地活着,确信以后还有见面的日子。 尤其当阿飞看到李寻欢的手时,他觉得更放心了。 李寻欢的手还是和孙小红的紧紧握在一起。 这双手握刀的时候太多,举杯的时候也太多了,刀太冷,酒杯也太冷,现在正应该让它享受温柔的滋味。 世上还有什么比情人的手更温柔的呢? 阿飞知道孙小红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这双手的,这双手上纵然还 有剑痕,也一定会渐渐平复。 至于他自己,他当然也有过剑伤。 但他不愿再想。 “过去的,全都已过去……” 这句话看来仿佛很简单,其实真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幸亏李寻欢和阿飞全都已做到了。 阿飞忽然道:“三年后,我一定会回来。” 他微笑着,瞧着他们的手,又道:“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当然要请我喝酒。” 李寻欢道:“当然,只可惜三年未免太长了些。” 阿飞道:“我要喝的那种酒很特别,不知道你们肯不肯请?” 孙小红抢着道:“你要喝什么酒?” 阿飞道:“喜酒。” 喜酒,当然是喜酒。 就因为要喝喜酒,所以才得等三年——无论为谁守丧,三年都已足够。 孙小红的脸红了。 阿飞道:“我什么酒都喝过,就是没喝过喜酒,只希望你们莫要令我失望。” 孙小红的脸更红,垂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瞧李寻欢。 李寻欢的神情很特别,“喜酒”这两个字,似乎令他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我什么酒都请人喝过,就是从未请人喝过喜酒,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阿飞当然不知道,李寻欢也不想要他回答。 李寻欢自己说了出来,道:“因为喜酒太贵了。” 阿飞怔了怔,道:“太贵?” 李寻欢笑了笑道:“因为一个男人若要请人喝喜酒,那就表示他一辈子都得慢慢地来付这笔账,只可惜我又偏偏不愿令朋友失望。” 孙小红“嘤咛”一声,投入他怀里。 阿飞也笑了。 他已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样笑过。 这一笑,使他骤然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起来,对自己又充满了勇气和信心,对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就连那凋零的木叶,在他眼中都变得充满了生机,因为他知道在那里面还有新的生命,不久就要有新芽茁长。 他从不知道“笑”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不但佩服李寻欢,也很感激他。因为一个人能使自己永保笑音,固然已很不容易,若还能让别人笑,才真正伟大! “画蛇添足”不但是多余的,而且愚蠢得可笑。 但世人大多烦恼,岂非就因为笑得太少? 笑,就像是香水,不但能令自己芬芳,也能令别人快乐。 你若能令别人笑一笑,纵然做做愚蠢的事又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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