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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梦中会情侣(4)


  小公主与方宝玉竟在不知不觉中走人一片陵墓之中。这地下埋葬的人物,昔日想必也有过盖代的威风。

  然而,如今威风已随人俱逝,风声凄切,松柏摇动,唯有那些无知的石翁仲犹在凄风里陪伴着陵墓的凄凉与寂寞。

  小公主眼波四转,娇怯的身子又偎人宝玉怀抱中,道:“我……我怕!”

  宝玉道:“咱们走吧!”

  小公主抬起头,道:“走……哪里走?”

  宝玉道:“这里怎能停留?咱们该找着我那些叔父、伯父,一同商量如何应付魔宫弟子的对策。有他们相助,咱们还怕什么?”

  小公主突然推开了他,道:“你难道不愿和我单独在一起?你难道一定要别人插入我们之中?他们与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求他们相助?你……你……你还说愿意为我牺牲一切,原来你只是个懦夫!无用的懦夫!”

  她轻顿着足,眼中又泛出了泪光,突然嘶声呼道:“你回到你那些叔伯面前去摇尾乞怜吧,我不要他们相助,我也不要你相助!”呼声之中,竟又狂奔而出。

  宝玉苦笑叹息着追去,只见小公主轻灵的身子已奔上石阶,奔向残破的墓碑,奔向满生青苔与荒草的陵墓。

  她似乎要一头撞向墓碑,宝玉失声惊呼!

  突然,墓碑后转出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身法之迅速、灵活、诡异、滑溜,俱都已接近人类难以想象的地步。他虽是自墓碑后转出,看来却有如自墓碑里涌出来的一般。宝玉眼看着小公主收势不及,竟往这人身上撞了过去。

  这时宝玉与小公主之间距离最少也有两丈,这短短的两丈,此刻竟变成段不可攀越的距离。

  但闻小公主一声惊呼,那人影一声厉叱:“站住!”

  宝玉仿佛被人一锤自头顶击下,钉在地上,果然再也不敢动弹,只因小公主此刻竟已落人那人手中。

  朦胧的夜色中,犹可辨出这人影从头到脚都被一种灰黄的颜色紧紧包住。他自然是穿着紧身衣衫,罩着面具,但看来却生像被人以灰黄的颜料直接涂在他赤裸的身上似的。小公主便倒在他面前,只有一只纤手被他悬空拉住。她显然已被点了穴道,已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宝玉手足冰冷,道:“你是谁?放开她!”

  那黄色人影哈哈笑道:“你若还要她的性命,再退后两丈,听我吩咐!”

  宝玉盯着小公主被他拉住的那只纤纤玉手,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但脚下却不得不向后退去。

  他方自退了四步,便赫然发现方才那十余条白袍人又自四下阴森、凄黯的树影中幽魂般无声涌出。

  这一瞥之下,宝玉更是大惊失色!

  他吃惊的倒不是这些白袍人武功之高,而是他们行踪之奇诡,竟似宝玉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能追着,又似他们本有着幽魂般不可思议的能力,根本早已算定宝玉要走到这里,他们早已在这里等着。

  夜色凄黯,风声凄寒,在这凄凉阴森的古墓里,幽魂般摇曳的树影中,被这么幽魂般的人物团团围住。

  宝玉不觉自心底泛起一阵悚傈——他此刻若要逃走,犹可脱身,但小公主……他怎能舍下小公主?

  他不能舍下小公主,又怎能救得小公主?

  那黄色人影突然将小公主抛在墓碑后,向宝玉一步步走了过来。他身材已有些臃肿,脚下却轻如无物,甚至踏在满地落叶上都未发出任何声息。宝玉不用去想,便已知道此人必是自己生平未遇的高手。

  他为何还要向宝玉走来?他是否要与宝玉交手?他明明已可将宝玉完全要挟住,为何还要过来与宝玉交手?

  黄衣人目中正散发着疯狂而炽热的光芒!

  宝玉突然发觉了这种光芒的含意:“他必定要亲自与我动手,他必定要亲手将我撕裂,才能满足。”这种心理虽是疯狂的变态,但在武林中却并非绝无仅有。宝玉一念至此,不禁狂喜。他要救小公主,惟一的希望,便着落在此人身上——他若能制住此人,以他为质,何愁别人不放小公主?

  黄衣人已狂吼一声扑了上来!

  宝玉轻退三步,心头负担却突然沉重。

  这一战他是万万不能败的——他昔日之战,胜负只不过关系他自己一人,然而此刻之战,胜负不但关系着他自己的生命,还关系着小公主的,而此时此刻,他实将小公主看得比什么都重。

  黄衣人一招出手,猛烈的攻势瞬即施出。

  他招式与其说是迅急狠毒,倒不如说是无情残酷。他出手并不攻向对方那一击便可毙命的要害之处。他似乎觉得一招便将对方毙于掌下,犹不能令自己满足,必须将对方百般凌辱而后置之于死地,他心头那一股残忍的火焰才能消泄。

  四下白衣人俱都木立不动,绝无丝毫出手之意,这也自是因为黄衣人与人动手只是为了发泄心头的火焰,自是万万容不得别人插手,来破坏他这一份藉虐待别人而获得的满足。

  夜色中,但见他黄色的人影如豺豹、如山猫,扑、剪、掀、搏。他不但感情有如野兽一般,却又与七禽掌、虎豹拳、通臂拳、猴拳这些以模仿野兽为主的武功决不相同。

  只因七禽掌这些招式虽是模仿禽兽的动作,但其中却已有了技巧,有了变化,有了人性。

  而这黄衣人的招式却全都是最最残暴的野兽们最最原始的动作,他身体里流着的,仿佛根本就是兽性的血液,这些招式、动作,似乎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这些招式虽缺乏技巧,但那一股野兽的原始残暴之气却弥补了技巧之不足,当真要令任何一个与他动手的人自心底泛起悚傈!

  阴森、凄凉的气氛中,又混合人一股杀机,一股血腥气,死一般的静寂已为之沸腾!

  宝玉骤然遇着此等非人类应有的招式,沉重的心情中又多少加了些慌乱,更是不敢随意出手。而他越不出手。那黄衣人之招式便越是残忍疯狂,那咻咻的鼻息便与豺狼一般无二。

  宝玉瞧他的神情,瞧他的招式,突然发觉他实与那土龙子几乎完全相似。但土龙子天生聋哑,这黄衣人方才却明明说过话——那么此人是谁?难道五行魔宫中还有许多天性与土龙子同样残忍、武功与土龙子同样狠毒的角色?他以一身之力与五行魔宫对抗,能胜得了么?

  他心情一寒,黄衣人突然整个人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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