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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雪地里的恨(2)


  纯白岂非也如死亡?

  刀与剑之间的距离已渐渐近了。

  他们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渐近了。

  杀气已现,渐浓。

  浓如雪。

  钟毁灭终于走到皇甫擎天的面前,突然拔刀,刀光如死亡般遥远,却又美丽如阳光下的玫瑰。

  刀气就在皇甫擎天的眉睫间。

  皇甫擎天不动。

  刀光划过,一丈外的古松树枝纷纷断落,枝叶上的雪花也纷纷掉落,如美人的珠泪般落下。

  然后刀光就忽然不见了。

  刀还在,在雪地里。

  钟毁灭拔刀、划过、插入雪地里。

  刀身直没雪中,刀柄仍在幌。

  钟毁灭用的也是天下无双的刀法。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钟毁灭的脸色更苍白。他的脸上充满了怒意,瞳孔也已在收缩。

  皇甫擎天仍在凝视着他,发亮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一种不知是已接近解脱时的欢愉?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就仿佛遥远苍穹中划过的流星般。

  “你好。”皇甫擎天忽然开口说。

  “我好。”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

  “我当然好,你当然一定知道。”钟毁灭淡淡的说:“否则你怎又会约我来?”

  皇甫擎天的眼中仿佛有针在刺他,他转头注视着远方一棵不知名的树,过了很久,才又缓缓的说:“你错了。”

  “我错了。”

  “你错在不该来的。”

  “我是错了。”钟毁灭说:“错在不该跟你结拜。”

  他脸上的怒意仿佛淡了些。他接着又说:“如果我们没有结拜,如果我不是你的朋友。”钟毁灭仿佛在冷嘲:“我的心里就不会有气,你也就不会有痛苦。”

  皇甫擎天目光重落,再次凝视着他。

  “你错了,我也错了。”皇甫擎天淡淡的说:“你错在跟我结拜,我错在我是皇甫世家的人。”

  “不是,我们都没有错,错只错在命运。”钟毁灭说:“命运为什么要让我们相遇?为什么要让你是皇甫擎天,我是钟毁灭?”

  刀光重现。

  话声一落,钟毁灭就已拔出雪中的刀。

  刀光一间,这次断落的不是一丈外的松树,而是皇甫擎天的发丝。

  如果不是他闪的快,断的恐怕是头颅了。

  刀光漫天,刀如闪电。

  刀声破空。

  皇甫擎天连闪了七次身法,却是无法甩脱那柄漆黑的刀。

  钟毁灭眼中的血丝又浓了,浓如火。

  漆黑的刀,纯白的剑。

  刀与剑相碰,迸出火花,就仿佛流星相碰时所发出的火花般灿烂。

  火花和目中的怒意几乎已快将皇甫擎天燃烧。

  钟毁灭的残、怒、狠、快,都已在他的一刀一刀下展露了出来。

  反手一刀,淡淡的斜挑而上。

  皇甫擎天明明看见他这一刀的出手和部位”明明可以躲得过的,可是等这一刀到了他的眼前,他却还是无法避开。

  刀光划过,血花溅起。

  血花如雪花般溅飞,洒落。

  雪花凄凉,血花热情。

  皇甫擎天的左肩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他已感觉到力量逐渐顺着流出的血而消失。

  雪花银白,血花鲜红。

  血花很快的就和雪花凝结。

  银白瞬间成了鲜红,就宛如蔷薇绽放般红艳、凄美、哀怨。

  钟毁灭的眼孔中已看不见血丝了,他的双眼已红得如蔷薇,刀却还是漆黑的。

  漆黑得就仿佛死亡前那一刻那样陌生、遥远,却又仿佛是你至交好友般的拥抱着你。

  皇甫擎天的瞳孔仿佛在扩散,他的眼中已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两种颜色。

  漆黑和银白。

  并不是漆黑的那一刀,并不是银白的那团风雪。

  当那一刀向他砍过来时,他没有看见那一刀的锋芒,只看见那一片漆黑。

  只看见如情人张开双臂般的漆黑,柔柔的向他涌了过来。

  就在这一片漆黑刚要拥住皇甫擎天时,忽然停了下来。

  钟毁灭高举着漆黑如死亡的刀,凝注着已快虚脱的皇府擎天,他的眼中露出种无法叙述的表情。

  那是种又恨、又同情,还带有一些悲伤。

  到底是结拜的兄弟,在最后的一刹那间,钟毁灭面临了抉择。

  这一刀是砍下去?或是不砍?

  砍下去,从此江湖中再也没有皇甫擎天这个人。

  不砍,后果……

  命运的改变,往往在于人的一念间。

  如果在最后一刹那间,钟毁灭不迟疑了一下,这个故事或许就无法发展下去。

  砍?不砍?

  就在钟毁灭内心自我挣扎时,他看见一柄纯白带有冰冷光芒的剑,无声无息的刺人他的右胸第七根和第八根肋骨间。

  然后他的人就仿佛泥般的躺了下去,一倒下去,就看见皇甫擎天高高的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纯白的剑尖上正在滴着鲜红的血。

  “就因为你是皇甫擎天,才要这么做?”钟毁灭忽然问道。

  “是的。”皇甫擎天的声音仿佛有了痛苦之意。

  “就因为你是钟毁灭,我才必须这么做。”

  “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

  “不能。”

  “因为你是皇甫擎天。”钟毁灭说:“做官的要杀人,一定要等到命令下达时,才可杀人?”

  “是的。”

  钟毁灭冷笑,他将头转向别处,将目光停留在远处一棵古松上的一只不知名的飞鸟上。

  “你为官,我为寇,所以你就必须抓我,因为这是自千古以来就不变的道理?”

  “是的。”皇甫擎天淡淡的回答着。

  “好。”钟毁灭回过头来,深深的注视他。“你不愧为我钟毁灭的结拜兄弟。”

  风在吹,吹过雪地,带走了血腥,带走了寒意,带走了残冬……

  无论风带走了任何东西,有一样却是任凭谁也无法带走的。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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