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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恨满长天(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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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胸膛,冰冷的泪珠,然而在他胸中,却奔腾着火一般的仇血! 室中诸人,谁也不敢回首向他看上一眼,只见秦瘦翁将那碧衣少女轻轻放在床上,“无鞘刀”利刃一样的目光,一触及这少女苍白而娇美的面容,便突地变得有如春风般温柔,口中轻轻道:“丝丝,不要怕,不要怕,你就会好的……” 走廊外,雕花栏前,秦琪手扶栏杆,迎风而立,她明眸凝睇着远处的几竿修竹,心里像是有许多心事。 一阵急遽的脚步声,击碎了她的遐思,回眸望处,只见展梦白大步奔来,她秋波一转,见到那冰冷的尸身,忍不住幽幽一叹,道:“展……公子……”忽然见到展梦白目中的仇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展梦白眼前只见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发狂似地冲出走廊,冲出院外,秦琪目送他的身影,不知怎地,明眸中竟也流下两滴清泪。 林软红远远跟在展梦白身后,此刻忍不住在她身旁停下脚步,低叹道:“秦姑娘,你心里有什么伤心的事么?” 秦琪反手一抹泪痕,大声道:“干你什么事?”纤腰一拧奔入走廊,林软红牙关一咬,垂下头去。 只听走廊那边,一人遥遥唤道:“林兄,软红兄……” 手摇折扇的“天巧星”孙玉佛,伴着团面大耳的“西湖龙王”吕长杰大步赶了过去,吕长杰遥遥唤道:“展世兄,已经走了么?” 林软红双眉微皱,点了点头,吕长杰已赶到他身边,长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火气却不小,照今日的情况看来……” 林软红冷冷截口道:“照今日的情况看来,若换了你,一样也是如此。” 孙玉佛微微一笑道:“吕兄的意思是,展世兄无疑已和秦老先生结了深仇,他少年冲动,说不定会来报仇雪恨。” 他缓缓顿住语声,吕长杰急忙接口道:“今日江湖中那‘情人箭’已成瘟疫,你我都不知什么时候会……”他语声一颤,含糊地接着道:“若是秦老先生有了不测,那如何是好?” 孙玉佛道:“所以吕兄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都能挺身而出,来保护秦老先生,这倒不是完全为了防范展世兄,更应防范的,还有那一些持有‘情人箭’的,是以我们又恐力量不够……。” 吕长杰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小弟已决定再飞柬去邀集一些武功硬手,来轮流保护……” 孙玉佛含笑道:“而吕兄的意思是,虽是大家轮流防护,其中总要一个总领提调之人,小弟终日繁忙,吕兄家眷又多,只是林兄你较为清闲。”他神秘地一笑,接口道:“又是单身,自然方便得多。” 他口口声声,都是别人的意思,其实究竟是谁的意思,不但他自己心里知道,别人又何尝不清楚得很呢。 林软红凝目倾听,一言不发,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暗忖道:“难道此人已看出了我对秦琪的情意?” 吕长杰双掌互抚,沙沙作响,等了半晌,仍不见林软红答复,忍不住道:“此事于大家有利,于林兄亦无损,林兄你就答应了吧!” 林软红俯首沉吟半晌,缓缓道:“小弟答应亦无妨……” 吕长杰抚掌大笑道:“好极好极,就此一言为定,至于银钱上的问题,自然该由小弟一切负担的。” 他笑声一顿,忽然皱眉道:“小弟本来还想去照料展老英雄的后事,但此刻既然有许多正事要做……唉,我想展老英雄在天之灵必定也不会怪我的。”他展颜一笑,连连拱手:“小弟这就去办那武林飞柬之事了,具名的自然有林兄、孙兄,还有西门兄,李家贤伉俪……哈哈,这看来必将成为武林一大盛事。”大笑声中,他一揖到地,匆匆而去。 走廊这边笑声方去,走廊那边大笑又起,“无鞘刀”手捻虬须,狂笑而起,扬臂道:“果然是神医国手,顷刻间便妙手回春。”一把拉住林软红的肩膀,大笑道:“来来,俺吴七要请各位去痛饮三杯。” 孙玉佛含笑道:“尊夫人的伤已无妨了么?” 吴七大笑颔首,孙玉佛道:“若是如此,晚辈们自该共祝三杯……” 三杯白酒,一堆新土。 漫天夕阳已逝,苍茫的暮色转浓,泼墨一般的夜色中,展梦白端起了坟头第一杯酒。 转目四望,碧树长草,因风而动,宛如鬼哭,四下一无人迹,只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人,垂泪立在他身后。 他木然持杯而立,心中当真有说不出的悲苦萧索,此刻静卧在这新坟中的人,一生为武林正义奔波,而此刻…… 他仰首饮干了第一杯酒,辛辣的白酒,冲下了他牙关里的鲜血,他抬起手,奋力抛去了手中的空杯,暗中默祷:“复仇!” “复仇!复仇!”他以复仇为馔,饮下了这三杯冷酒,胸中的仇血,却更热了,热得几乎要烫开他冰冷的肌肤。 他任凭眼眶中的热泪,无声流下,泪眼模糊中,他赫然发现,一个纤细瘦弱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自漫天黑暗里,冉冉出现于坟后。 这幽灵般的人影,使得他身后的老家人惊呼一声,扑地跌倒在地上,展梦白低叱一声:“谁?”只见这人影满身黑衣,长袖飘飘,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却黑如点漆,亮如明星,虽然瘦骨嶙峋,不堪一握,但却美得清丽绝俗,仿佛从来没有食过人间烟火。 这幽灵般的人影竟是个女子,展梦白双眉一皱,只见她抬起手来,苍白而又枯瘦的手掌,缓缓自长袖中伸出,掌中竟握着那三只叠起的酒杯。 她目光凝注着展梦白,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这酒杯是你抛去的么?” 刹那间展梦白只觉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他方才含恨掷出这三只酒杯,方向似全不同,而此刻这三只酒杯,竟全都到了这幽灵般女子的手中。 他暗中心寒,语声却仍然无畏:“不错!” 黑袍女子走到坟头,衫角与袍袖一齐飘舞,她轻轻放下酒杯,目光忽然自展梦白面上移开,凝注到坟头。 展梦白看不到她的面容,只听她轻轻道:“你死了,你死了……” 展梦白干咳一声:“夫人可是来凭吊先父的?” 黑袍女子有若未闻,仍然低语:“你死得为什么这样早,不让我亲眼看到你死,不让我亲耳听到你临死前的呻吟……” 语声虽轻,但其中却是满含怨毒之意。 展梦白双目一张,目光尽赤,厉声道:“家父虽已死,但我却容不得别人在他老人家的坟前,胡言乱语。” 黑袍女子动也不动,夜风吹起她的长袍,仿佛连她枯瘦的身躯也要一齐吹起。 她纤细的手摸摸坟头的石碑,亦不知是手冷,抑或是碑冷,只听她接着道:“我知道你宁可死,也不敢再见我……” 展梦白大喝一声,道:“你若与先父有仇,只管来寻我,我展家世代传家,从来无人知道畏惧两字!” 黑袍女子霍然转过身来,她目光清澈而寒冷,嘴角淡淡地挂着一丝凄凉的微笑,夜色中虽然看不到她面上的皱纹,但依稀却仍可辨出她的年纪,只是那无情的岁月虽然带走了她的青春,却夺不去她的美丽。 她的美是惊人的,而且还带着一份慑人之力,她凝注展梦白,凄然笑问:“你爹爹死了,你妈妈怎地不来?” 展梦白呆了一呆,他虽觉此话问得奇怪而突然,但却又不禁脱口答了出来:“家母早在十九年前,便已仙去……你若来凭吊先父,我十分感激,否则……” 黑袍女子直如根本没有听到他后面的愤怒之言,轻轻截口道:“原来你爹爹没有续弦。”语声突顿,再不言语。 展梦白满心惊疑,亦不知道这幽灵般奇异的女子到底是友是敌?忍不住脱口问道:“你究竟是谁?来此何意?” 黑袍女子忽然抬起头来,道:“你爹爹死了,你可想为他复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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