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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骑,五十个人,他们这么慢,是不是因为另外那个人?

  不是的。

  另外那个第五十一个人,他的精气,他的体魄,他的神采,他的凶悍,从他身上所透露出的那各种力量,都不是另外五十个人所能比得上的。

  就算那五十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个。

  因为他就是西南道上所有英豪侠客的支柱,坐镇在长安的铁大爷。

  ——铁大爷没有别的名字,他就姓铁,他的名字就叫铁大爷。

  ——铁大爷身高七尺九寸半,体重一百三十九斤,据说他最宠爱的女人羊玉曾经要求他为她做一件事。

  她要他脱光衣服运一运力,让她数一数他身上能够凸起肌肉有多少条?

  三百八十七条。

  羊玉告诉她的闺中密友:“真的有三百八十七条,一条都不少,每一条都硬得像铁一样。”

  铁大爷的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夫,是天下闻名的。

  他的爱妾羊玉温柔如羊,润滑如玉,也没有人不知道。

  只可惜这位羊姑娘的闺中密友,并不是一位像她一样温柔的大姑娘,而是个温柔的小男人。

  ——在某些方面来说,外门硬功无敌的男子汉,是绝对比不上一个温温柔柔的小男人的。

  铁大爷当然绝不温柔。

  他的脾气暴躁,性如烈火,从来也没有等过任何人,现在他看起来远比他的随从们更焦急,他的马也更快,可是他也在慢慢的走。

  为什么呢?性烈如火的铁大爷,是几时学会忍耐的?怎么会变得如此迁就别人?

  因为一顶轿子。

  在这五十一骑快马间,居然有四个精赤着上身,穿着绣花撒脚裤的俊美少年,用一种舞蹈般的步伐,抬着一顶轿子,走在铁大爷的铁骑边。

  轿子在这个小镇最豪华的“四海酒楼”前停下,铁大爷立刻弓身下马,另外五十骑上的骑士,几乎也在同一时间中用同一姿态下马来。

  抬轿的少年放下轿杆,打起轿帘,过了很久轿子里才慢慢的伸出一只手,搭上了这个少年的臂。

  这只手修长柔美洁白,指甲修剪得非常仔细,皮肤光滑如少女,搭在这少年黝黑结实粗壮的手臂上,显得更刺眼。

  这只手无疑是个少女的手,手上还戴着三个镶工极细致的宝石戒指,每一个戒指的价值至少都在千两以上。

  这个女孩当然是铁大爷的爱宠,所以他才会等她,所以她才戴得起这种戒指。

  令人想不到的是,从轿子里走出来的,却是个已经老得快死了的小老头。

  一个穿一件翠绿缎子上绣满了白丝小兔长衫的小老头。

  一个无论谁看见都会觉得恶心得要命的小老头,可是他那一双眯眯的小眼里,就像是有一双刀。

  他的人还在轿子里,这双眼已经盯在瞎子的身上。

  盲者已经蹲了下来,蹲在阴暗的屋檐下,就好像一个缩人了壳中的蜗牛,以为他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就看不见他,可是这个穿一件绣花长袍的老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了,双眼如刀,眼光已经盯在他的脸上。

  老人的脚步轻如兔,盲者的眼睛瞎如蝙蝠,可是他的狗已经全身绷紧如弓弦。

  盲者,不知道。

  他看不见四下的杀机,看不见老人的刀眼,也没有听见那狡兔般的脚步声。

  老人盯着他,很久之后才慢慢的回头,铁大爷就在他回头处。

  他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却在问:“是杀?还是不杀?”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问的,“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掉一个”,“杀”,应该是惟一的答复。只要一个很简单的手势,这个盲者就已被乱刀分尸。

  生命是如此可贵,为什么又会常常变得如此卑贱?

  日落、黄昏;暮色渐深,夜色已临。盲者已经走在另一个市镇的一条小巷里,小巷深处,依稀仿佛可以听见一声声木鱼声,就好像盲者手里明杖点地声一样空虚单调而寂寞。

  寂寞又何妨?只有活着的人才会觉得寂寞,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有这种总是会令人冷入血液骨髓感觉,那至少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好。

  盲者居然还没有死,他自己也在奇怪,那些人为什么没有杀他?

  小巷尽头处,有一扇门,窄门。盲者敲这扇窄门,敲一下,停,然后再敲四下,三快一慢,停,然后再两下,尽量要把这七次敲门声中,充塞入一种很奇怪而有趣的节奏感。

  于是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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