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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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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长卿暗问自己,只是他亦自知道这问题并非自己能够解答的。 只见那高冠羽士伸手一捋颔下漆黑的长髯,笑容敛处,神色之间,突地变得十分庄穆,目光之中,更是正气凛然。 卓长卿虽对此人大起疑惑之心,但却再也无法从此人身上,看出一些奸狡之态来,俯首沉吟半晌,方自答道:“老丈对此等隐秘之事,坦诚相告于我,小可感激还来不及,焉有怪罪老丈之理?” 高冠羽士微喟一声,正容说道:“此事不但极为隐秘,而且关系颇大。武林之中,知道此事的,可说是少而又少,就算那些曾经参与此事的温如玉的亲信苗人,事后亦都被这女魔头杀却灭口。要知道那梁孟双侠生前交游颇众,温如玉虽然骄横跋扈,凶焰甚高,却也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唯恐有人寻她复仇。” 他话声微微一顿,又道:“武林中人虽然奇怪这梁孟双侠怎会突地失踪,但时日一久,也都逐渐淡忘。然而那丑人温如玉却将此事隐藏得越发严密,为的是那孤女温瑾已经长大成人,温如玉自然不愿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害死她的父母。唉——梁孟双侠九泉之下,若还有知,知道自己的独生爱女,竟对温如玉千依百顺,奉之如母,真是死难瞑目了——” 他又自长叹一声,像是十分悲哀的样子。卓长卿剑眉一轩,突地问道:“此事既是恁地隐秘,却不知老丈又是怎生知道的?” 高冠羽士微微一笑,神色之间,丝毫未显惊慌之态,缓缓说道:“老夫壮年之时,曾经深入苗疆采药,在荒山之中,遇见一个垂死的苗人,这苗人便是曾经参与此事,又被温如玉杀之灭口的。他临死之际,将这件事告诉了我,还让我为他复仇,只是——” 他语声微顿,叹息一声,方自接口道:“我自问武功不是那温如玉的敌手,又不敢将此事随便告诉别人,是以便只有任凭这件惨绝人寰之事,在武林中隐藏如许多年。唉——其实老夫却是时时刻刻想将此事了却的。” 他目光一抬,笔直地望向卓长卿,沉声又道:“如今我将这件在武林中,已近湮没的秘闻告诉兄台,兄台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卓长卿道:“正想请教。” 高冠羽士目光微转,正色又道:“兄台少年英俊,不但聪慧绝人,而且正气凛然。老夫自问双眼不盲,行走江湖,亦有数十年,却从未见过有如兄台这样的少年侠士。想那温如玉明知与兄台仇不可解,却仍然将自己惟一爱护之人托付给兄台,因此可知,这女魔头虽然是骄横凶酷,对兄台却也是十分器重的。” 卓长卿微一摆手,正待谦谢几句,却听这高冠羽士又道:“老夫与兄台萍水相逢,便将这等重大之事,告诉兄台,为的是想请兄台将此事了却,也免得梁孟双侠冤沉海底。老夫虽已老朽,但为着此事,只要兄台有用得着老夫之处,老夫也愿拼尽全力,以供鞭策。” 卓长卿剑眉微轩,朗声道:“这等凄惨之事,莫说与小可尚有关系,只要小可知道,也万无袖手之理,只是——” 他长叹一声,缓缓垂下目光,接口又道:“那温如玉的武功,的确是惊人无比。小可也不是她的敌手,是以——唉,小可连自家的杀父深仇,都无法报得,又怎能替老丈效力呢?” 高冠羽士捋须一笑,道:“这个老夫也知道。兄台武功虽不如那丑人温如玉,却也未见相差多远,只要兄台稍加智计,便不难将此魔头除去。” 卓长卿微一皱眉,心念数转,突地说道:“老丈可是要小可将此事告诉温瑾,让她们两人之间,先起冲突,然后——” 高冠羽士拊掌笑道:“兄台确是惊世绝才,万事俱能洞悉先机。想那温瑾若是知道她自己奉之以母的恩师,却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焉有不为自己父母复仇之理?那温如玉一生孤僻凶残,对她却是千真万确的真心爱护,温瑾纵然对她动手,她却是必定不会伤害温瑾,甚至还会心甘情愿地让温瑾杀死亦未可知——” 卓长卿目光动处,只见这高冠羽士目光之中,得意已极,生像是与那丑人温如玉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心中不禁一动,接口问道:“既是如此,老丈何不直接将此事告诉温瑾?” 高冠羽士伸手取起面前酒杯,啜了一口,神色不变地说道:“老夫若直接将此事说出,那温如玉若是知道,岂肯放过我?唉——老夫老矣,昔年豪气,今已消去,也变得有些贪生畏死起来。唉——说来的确汗颜得很。” 他放下了酒杯,不等卓长卿说话,却又自顾接着往下说道:“方才我在林木之中,见到兄台独立长叹,便知道兄台心中,一定是为着两事忧烦,不能自解——” 他微微一笑,接道:“兄台所烦忧的第一件事,自是为了那温如玉要叫阁下娶温瑾为妻,那时兄台还不知道此中内情,心中极为不愿和自己不共戴天仇人的徒弟结为夫妇,但却又答应了那温如玉,因之心中烦恼,却又无法向人说出,更无法求人帮助。老夫若是猜得不错,那么兄台心中第一件烦恼,此刻想必不会再有了。” 卓长卿轩眉一叹,朗声接道:“若论凡事俱能洞悉先机,只怕老丈还要远在小可之上哩!” 心中却在暗中寻思道:“方才我仅只在林边叹息一声,这高冠羽士便已猜中我的心事,但他明明已知我是为了何事叹息,却又为何要再三追问我?看来此人外貌虽是光明磊落,心中却不知对我暗藏着什么机心呢!” 目光抬处,只见那高冠羽士又自捋须一笑,缓缓地说道:“老夫遇事,虽也能事先猜着三分先机,遇人也能猜中别人三分心事,但这不过是全凭老夫飘泊人海数十年,积得的一点阅历经验而已,怎比得兄台年轻英俊,天纵奇才?唉!兄台若是到了老夫这等年纪,普天之下,无论心智、武功,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能与兄台颉颃之人了。” 卓长卿微笑一下,口中谦谢不已,心中却又自寻思道:“这高冠羽士自从一见我面,每一句话中都少不了恭维我两句。他武功显然较我高些,年龄更比我大了许多,竟对我如此客气,却又是为的什么?” 他阅历虽浅,但方才已觉这高冠羽士有些可疑之处,此刻更觉得他如此结交自己,必定有着什么深意。 高冠羽士手中轻捻长髯,见到他瞪着眼睛出神,一笑而道:“兄台心中所忧虑着的第二件事么,老夫此刻也猜上一猜,如若老夫猜得不错,那么——” 卓长卿微笑接口道:“莫非老丈对小可这第二件心事,也有什么化解的方法么?” 高冠羽士笑容一敛,正容说道:“老夫与兄台虽然是浮萍偶聚,相识甚浅,但也已看出兄台非但天资绝顶,聪慧超人,而且是个生具至情至性的热血男儿。兄台心中所在忧虑的第二件事,倒不是为着兄台自己,却是为着成千成百不远千里赶来的武林豪士。” 他语声一顿,目光直注卓长卿的面目之上,缓缓又道:“老夫方才所说的话,绝非故意恭维,确实句句出自肺腑,而老夫自信双眼不盲,对兄台的为人,也不会看错,是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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