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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她说话时略一分神,韦松肩臂之上,已中了两枚淬毒袖箭。

  但韦松恍如未觉,依旧不肯拔剑出手。

  徐文兰急得跺脚道:“韦表哥,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不明不白死了,难道伯父伯母血仇,也甘心不图洗雪了吗?”

  韦松听了,心如刀割,叹道:“但我若非东方姑娘,早已死在洞庭湖中,如今身披恶名,苟活在世,除了替家门师誉增羞蒙耻,还有什么意义——”

  徐文兰独自拒挡六人联手,力量已渐渐不支,剑势稍滞,韦松身上又中了一刀和一枚毒簇藜,衣衫破碎,鲜血汩汩而出。

  可是,奇怪的是他一连中了三枚淬毒暗器,虽然伤痕斑斑,却并无中毒的现象。

  唐雁看得暗暗心惊,忖道:四川唐门暗器称绝天下,淬毒之物,中人立毙,这家伙敢情不是肉做的,连中三枚,昏也没有昏?

  他一念及此,便停手不再施放暗器,一探手,取出两柄绿汪汪的淬毒护手短钩,闷声不响,卷进战圈。

  那两柄短钩之上,不但淬有剧毒,而且锋利非凡,专门锁拿敌手兵刃,唐雁杀机已起,双钩一出手,便招招欲寻徐文兰的长剑硬拆硬架,因为他自觉六人合攻一个年轻姑娘,要是久战不下,颜面何在,只要双钩能锁住长剑,一绞而断,韦松和徐文兰便只有束手待毙了。

  徐文兰勉力又支撑了十余招,累得香汗遍体,娇喘嘘嘘,恨声叫道:“韦表哥,你要报东方姑娘救命大恩,就该忍辱出手,带她去华山寻取解药,这样糊涂一死,谁还会救她!”

  韦松只是摇头,颓然道:“我已经一错再错,含冤莫白,

  如果再出手伤人,岂不更使他们鄙视痛恨,永生永世,也解释不清了。”

  正说着,“呛”地一声,徐文兰长剑已被双钩锁住,唐雁大喜,力贯双腕,大喝一声,运力一绞——

  哪知徐文兰此时业已精疲力竭,加以苦劝韦松无效,自觉心意涣散,兵刃被锁,更无意争夺,五指一松,暗忖道:既然你决心一死,不如大家死在一块儿。

  她松手之际,正当后雁全力绞动双钩,彼此力道一增一消,唐风顿觉力量落空,双钧一翻,那柄剑应手弹起,“喇’地直向东方小虎右胁飞去。

  这时候,东方小虎钢斧恰好走空,招式用老,右肋要害全暴露在外,他心志业已疯狂,仓促间竟不知闪避,长剑去势如电,眼看就要刺中他胁间要穴——

  韦松偶尔瞥见,大吃一惊,一时身不由主,双掌左右立分,左手一招“秦王赶山”,拍向唐雁,右手“深渊镇龙”,径切“铁剑书生”马森培握剑手腕,同时飞起右足,闪电般向那剑柄上踢去!

  三招几乎在同一刹那间使出,场中狂飙满卷,立时响起两声闷哼,刀光剑影,一齐尽敛。

  北天山“神手头陀”的“大能八式”果然威力非凡,一招之下,唐雁被自力撞中,踉跄退出一丈以外,“铁剑书生”腕上奇痛如折,铁剑坠落地上,捧着手腕,闪身疾退——

  东方小虎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怔怔地也住了手。

  其余苗真、鲁克昌和“子母剑马梦真,则是惊愕骇诧交集,不由自主,各自撤身闪退,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彼此望望,脸上全泛起羞愧之色,六人联手,仅在人家赤手空拳一招之下,伤了两人,另外一个还靠了人家踢飞长剑,才捡得性命,除非他们能够把脸皮扯来藏在衣袋里,这场架是无法再打下去了。

  松韦反而抱憾说道:“在下一时情急失手,误伤二位,绝非有意——”

  “铁剑书生”马森培脸上一阵红,俯身拾起铁剑,抬膝一折两断,向鲁克昌拱拱手,道;“马某学艺不精,没能为鲁兄略尽绵力,感愧良深,齿顾之情,容当后报。”回头向马梦真道:“妹妹,咱们走!”

  马梦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冷冷打量了韦松一眼,一声不响,随着“铁剑书生”掉头出林而去。

  唐雁见状,也觉得无颜再留,拱手道;“唐某也就此告辞,东方姑娘之事,请恕唐某无能为力了!”

  鲁克昌知难挽留,长叹一声,还礼道:“因小弟牵累唐兄,心甚不安,来日自当登府谢罪。”

  唐雁苦笑一下,回头向韦松说道:“阁下武技精湛,令人钦服无已,但唐家暗器淬有剧毒,阁下身中三枚毒器,竟然分毫无损,唐某却十分不解。”

  韦松好像根本忘了嵌在身上的三件暗器,闻言一怔,忙取了下来,双手递还道:“啊!这大约是在下曾经千花散毒液浸泡过七天七夜,体内已有潜毒,故能百毒不侵,唐兄不必放在心上。”

  唐雁惊愕地凝视着他,半晌之后,才接过那两枚袖箭和一枚毒簇藜,低头把玩片刻,突然仰天大笑,道:“唐家暗器,毒绝天下,可笑啊!可笑!”笑声落时,扬手一挥,那

  三枚暗器连珠般向一棵树射去,“笃笃笃”三响,在树上而穿了三个整齐无比的洞孔。

  唐雁狂笑似哭,腾身上马,刹时绝尘驰出树林,只剩下凄厉惊心的笑音,在林中回荡不已,历久不散。

  东方小虎猛地从痴迷中惊醒过来,轻轻问道:“鲁大哥,他们怎么走了?”

  鲁克昌凄笑道:“他们全是武林中声名铿铮之人,一旦失手,要他们再留下去,会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

  东方小虎沉吟片刻,忽然仰头怒目向韦松道:“你救我一次,我也饶过你今天,但你害死我姐姐的大仇,我发誓要寻你报复,不管你武功有多高多深……”

  韦松忙道:“东方兄弟,你听我说,令姐并没有死……”

  东方小虎沉声喝道;“不必再否认了,反正我会寻你报仇就是。”

  说罢,竟不容韦松解说,和鲁克昌、苗真一齐上马,如飞而去。

  韦松颓然顿足长叹,双手紧握着拳,凄声道:“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一只纤手缓缓伸过来,亲切地握着他的肩头,柔声道:“韦表哥,天下最为难的,莫过于要使人相信你的真话,你忘了,为了要你相信我是你真正的表妹,我曾经差一点送掉性命呢!”

  韦松痛苦地摇摇头,道;“兰表妹,我太对不起你了。”

  徐文兰温柔答道:“不!这就是人生,只要是真实的,他越不相信,我们越要使他相信,别难过了,只有往西岳寻到‘返魂草’,东方姑娘死而复生,就不由他不相信了。”她停了又笑道:“好在他们走的时候,没想到要把身体带去,否则,咱们才真正的永世不能洗刷这个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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