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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月色下,只见一条人影卓立在对面屋顶上,向他一招手,倒纵向北掠去。韦松目光一扫那人,相貌似很面善,倒握长剑,紧跟着吸气掠身追了下去。

  两人一先一后,瞬息出了巫山城垣,来到一片荒芜的乱坟岗前,那人忽地顿住身形,旋身叫道;韦公子——”

  韦松这才看清那人面貌,喜得脱口道:“原来是马姑娘,怎知我在巫山?”

  “于母剑”马梦真嫣然笑道:“我是路过巫山。投宿在四川唐门一个弟子家中,今日黄昏,人家见你携美逛街,才探听到你住在这家客栈中。”

  韦松脸上一阵红,忙道:“马姑娘休要取笑,我正焦急无法分身,你来得正好,敢问途经巫山,欲往何处去?”

  马梦真道:“我自从化名许丽珠投身万毒教,已和梅裴暗取联系,欧阳双煞和田秀贞对我也很信任。这次奉命随欧阳双煞前赴滇边,有一桩惊人大事,故借近顺洞庭总坛为由,意欲赶往少华山送讯,今日午后船抵巫山,略作歇息。”

  韦松道:“是为了武林三鬼,重出江湖的事吗?”

  马梦真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

  韦松道:“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讲不清楚,傍晚跟我在一起的两位姑娘,便是三鬼中追魂婆颜青娥的嫡传弟子,我跟她们同行,实欲设法消弭这场武林浩劫,能否如愿,尚难预料。”

  马梦真讶然问道:“还有一位跟你们一路的青衣少年,他又是谁?”

  韦松苦笑道:“说来好笑,他姓马名玉龙,乃是韩婆子得意传人,也就是三鬼中祁连鬼叟韩永泰的再传弟子。”

  马梦真“哦”了一声,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韦松又道:“你此去少华云崖,务必尽快赶路,不可耽误,早早把三鬼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诉各位前辈。我到了华阴,一定住在城中六元客栈——”

  马梦真笑道:“这个倒不须公子烦心,公子今后重责在肩,倒是好好在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多下点功夫才好!”

  韦松红着脸道:“马姑娘不知,朱陈二位姑娘和马兄,虽然出身邪道,为人十分正派,她们尚不知我和徐家亲谊之情,要是知道百忍师太是我姑姑,只怕就要立刻翻脸成仇了。”

  马梦真点点头,冷冷说道:“公子用何方法消弭武林浩劫都好;只是不要忘了,云崖之上,还有一位为情而病的慧心姑娘——”

  不待韦松回答,举步又道:“公子清回吧!传讯之事,我自当尽速,云崖上各位尊长,都在期待公子佳音。”

  韦松听了这话,怔了一怔,急道:“马姑娘请留步,在下尚有一事请教!”

  马梦真住足道:“什么事?”

  韦松道:“姑娘识得三圣岛叛徒霍剑飞么?”

  马梦真道:“你问他,敢是打听蓝如冰姑娘下落?”

  韦松道:“正是。”

  马爹真嫣然一笑,道:“不劳挂虑,霍剑飞现为万毒教堂主,蓝姑娘已由田秀贞留在身边,暂时不敢有何窘困了。”

  韦松叹了一口气,道:“这样我就放了一半心了,但不知欧阳双煞得到‘鬼头令’,滇边之行,可曾与三鬼晤面?”

  马梦真道:“假如没有晤面,三鬼怎知云崖茹恨庵?又怎会连袂同往华阴?事已急迫,咱们必须早作应变准备,否则,洞庭总坛血战惨事,就将在云崖之上重演。”

  说完,一扬手,莲足微顿,向城中疾驰而去。

  韦松呆立在乱坟岗上,思前想后,只觉马梦真言词之中,对自己颇有调侃的意味,不想自己一片苦心竟是如此难获谅解。

  一阵感慨,袭上心头,忍不住低低发出一声长叹。

  正待动身返回客栈,突然,身后又是一声冷冷的呼唤:“韦公子,请留步!”

  韦松骤然一惊,身形霍地旋转,目光过处,心头猛然一阵狂跳。

  凄淡月色之下,一座高大的坟墓后面,正缓步走出一身玄黄衫裙的朱月华。

  只见她粉面含霜,星眸似箭,两道其寒似水的目光,瞬也不瞬投注在韦松脸上,仿佛要看透他的心底——

  这情景,不用说,马梦真和他所谈的话,已被她全都听在耳中了。

  韦松尴尬地笑道:“原来朱姑娘也在这儿!”

  朱月华冷冷掀了嘴角,泛起一抹深沉的笑意,道:“我在房中发觉夜行人掠过,后来又见韦少侠只身追出,为了怕少侠孤身无援,才悄悄掇了下来,只没有想到,原来竟是少侠的红粉知己。”

  韦松羞得满面通红,急道:“朱姑娘误会了,她——”

  朱月华冷冷接口道:“她?人品不俗,武功也佳,只是有些傻,这儿是处乱葬岗,在此地幽会谈情,不嫌有些煞风景么?”

  韦松垂头道:“一切谈论,朱姑娘想必已经耳闻目睹,在下自问并无内愧于心之处。”

  朱月华目光一聚,耸肩道:“这句话,是不是也包含你我师门数十年血仇在内呢?”

  韦松毅然仰起头来,朗声道:“五十年前黄山剑会,胜负仅在当时,难谓深仇大恨,纵或因此而使令师耿耿于怀,如今剑圣早已仙逝,旧恨亦当了结。在下与徐家谊属姻亲,又忝为武林一分子,姑娘定欲将多年仇恨纠缠下去 ,就请跟在下一人结算吧!”

  朱月华静静听完这番话,脸上一无表情,如银月光,洒在她身上黄杉上,益发显得冷漠清艳。

  好半晌,她才缓缓启口道:“当年往事,你我都未出世,自是说不上仇恨,但我们姐妹十余年深山埋头苦练武功,无时无刻不以洗雪师耻为念,也断难一时罢休,敢问韦公子,剑圣徐昌尚有传人在少华云崖吗?”

  韦松答道:“剑圣绝学传人,就是在下姑姑百忍师太,数月之前,在万毒教洞庭总坛遇害,师太唯一弟子慧心师妹虽在云崖,但她却已经疯了。”

  朱月华黛眉一扬,道:“她虽已疯了,为了师门荣辱,我仍得找她较量一下。”

  韦松朗声道:“姑娘若连一个神志丧失的人也不肯放过,纵或幸胜,也不是什么光荣之事。”

  朱月华秀目中顿时浮现出森森寒意,冷哼道:“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纵然疯征,有时并不影响她的武功。”

  韦松接口道:“但是胜负优劣,总该在彼此心志相同,劳逸相等的情形下,才能算是公平的。”

  朱月华默然良久,脸上微现红晕,怔怔低头望着地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韦松手一拱,道:“在下一片热衷,但盼能化除旧隙,尽释前嫌,往事已矣,武林乱源方兴,彼此应该戳力同心,对付阴险狡诈的万毒教方为正途,不意一番宏愿,终成画饼,今日为友,明日为敌,朱姑娘多多珍重。”

  说罢,转身便走。

  才奔出十来丈,朱月华突然沉声娇叱道:“站住!”

  韦松一怔停下,缓缓旋过身子,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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