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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沉吟良久,这个谜团总是拆解不开,于是叹了一口气,道:“血战一夜,不但未能救出伍老前辈,连易萍也陷在两湖分堂,咱们这一战,可说是一败涂地。”

  司徒真如却笑道:“你不用替伍子英和那姓易的丫头担心,伍子英已被陶天林带返崂山,易萍更有她师父董武护卫,决不会有什么意外。倒是各派掌门人迳赴崂山,这件事必须立刻设法阻止,否则,正好落在陶天林手中。”

  陶羽毅然道:“如今中原各大门派已联名下帖,邀约飞云山庄于元宵之日,在泰山举行第三次武会,司徒前辈何不移玉同往城外下处,共议善策。”

  司徒真如想了一会,摇头道:“这场最后决战,势已不能罢休,老朽一定在元宵日赶赴泰山与会。现在还是由我去一趟崂山,一则监视陶天林动静,二则阻止各派掌门人崂山总坛之行,好在元宵之期不远,叫他们迳往泰山,岂不一举两得?”

  陶羽拱手道:“能得老前辈古道热肠,中原武林,都将同沐厚恩。”

  司徒真如笑道:“老朽生平不善言词,更不喜客套,话已说在前面,泰山之会,老朽虽然参与,但自忖不是陶天林敌手,这份艰巨重任,还是落在你们肩上。”

  他顿了一顿,又淡然笑道:“老朽看你们都是可造之材,尤以这位秦老弟曾和老朽有五十招之缘,假如不嫌老朽倚老卖老,老头子还有一套压箱底的东西,倒可让老弟练剑时参照比拟。”

  秦佑闻言大喜,羞愧地道:“可惜晚辈已将老前辈所赐神驹,失落在海边小镇上,更蒙厚教,实在愧不敢当。”

  陶羽急道:“秦兄弟快别只说客套话,司徒前辈盛意成全,千载良机,失之可惜,咱们暂时先行一步,秦兄弟瑰宝得后,速来店里碰头……”

  司徒真如摇手笑道:“别走,老朽向来授招传式,不避人愉学,你们只管在一旁观看,如认为尚堪一记,何妨大家全记在心里。”

  陶羽等忙先道了谢,于是,司徒真如当场叫秦佑先将“达摩十二式元上心法”演练一遍,秦佑躬身应了,捧剑在手,小心翼翼从第一招“追风逐电”开始,直练到第十二招万流归源”收式,神凝气定,一派肃穆。

  司徒真如看罢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当下接过短剑,将他数十年浸淫剑术独创出来的一套“斩光剑法”,细细授予秦佑。

  陶羽和凌茜在一旁全神注视那剑法中一招一式演变,看得入神,连天色已经渐晓,也毫未发觉。

  他们知道,司徒真如在此时此地,传授这一套精深奇奥的剑法,而且不避旁观,显然含有深意;也许泰山观日峰上,对他们将大有俾益……

  农历正月,北国天气,恰值严冬。

  从新年那一天开始,泰山左近,已开始飘飞起鹅毛大雪,十几天来,早将这名满字内的东岳,深深掩埋在一层厚厚的白雪之下。

  新春瑞雪,从来都是象征着平安丰年的,但今年这场大雪之下,却包含着无比凶险,无限恐怖。

  因为,元宵这一天,武林正道各派公推的盟主陶羽少侠,要与威震天下凡三十年的飞云庄主,在泰山观日峰上,举办武林第三次大会,一决生死存亡。

  这是个何等不平凡的日子,一个月以前,消息传遍天下,三山五岳,大江南北各门各派好手,就已经开始源源就道。有的跋涉万里,有的跨越戈壁,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方,向东岳泰山进发。

  十五年前,罗伟以十七岁英年,命丧东岳观日峰顶,这件沉痛的往事,一直深深烙印在人们心中。罗大侠死得不明不白,何况又是那么年轻,因此,十五年来,不知引起武林中人多少怜惜的悲叹。自从那一次,中原武林,更深深沉沦在飞云山庄铁腕之下,敢怒而不敢言,过了十五、六年忍泪吞声漫长日子。

  现在,希望之火,却又在每一个正道武林豪客胸中燃起。

  陶羽比他的父亲更年轻,但也有比他父亲更奇特的际遇,同样在短短一年中,扬名天下。在峨嵋金顶独败八大门派掌门,这就像一分最可靠的保证,使天下久遭屈辱的武林正道,不期然为他而燃起希望之火,掀起无限衷心的祝福和祈祷。

  除了飞云山庄的人,自然是个个盼望陶羽能一战而胜,从此武林正义得伸,人们也挣脱了飞云山庄残酷的枷锁。

  然而,他们又不得不暗中替陶羽捏着一把冷汗,以他这么轻的年纪,如此短期的修为,他真能—举击败武功出神入化的飞云庄主陶天林吗?

  普天之下,除了四个人,几乎没有谁敢这么全心信任着。

  这四个人,连陶羽自己也不包括在内。

  他们是凌茜、秦佑、辛弟和远在桃花岛的竺君仪。

  他们没有理由,没有凭藉,也没有任何私下的保证,但是,他们却深深相信,陶羽必能在观日峰上,一举击败陶天林。这奇特的信念,就像他们深信自己有十个手指头一样牢牢留在他们思维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甚至陶羽也不能使他们改变这份信念。

  可是,—件不幸的事,却渐渐在无声无息地展开了……

  靠近泰山西南麓一处隐蔽的村庄上,这一天,忽然来了三男一女。

  这四个年轻陌生的客人,是由华山派当今掌门“九指姥姥”尹婆婆事先替他们安排,他们静静地来,静静地住下,一连五天,连房门都没有出过一次。

  村里百姓自然透着有些奇怪,但他们既然是尹婆婆亲自带来的客人,决不可能是什么坏人,因此,倒未有人大惊小怪。

  每天,这四个年轻而神秘的客人,总是静坐各人房中,一动也不动,像老僧入定,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第六天晚上,四人才不约而同聚集在一间房里,从他们脸—上神情看起来,每个人都必然怀着沉重的心事。

  其中一个少年首先打破多日来的沉寂,低声说道:“大哥,明天就是元宵了……”

  这一句话,像一粒石子,投进平静的池子里,顿时在各人寂静的心湖上,引伸出无限涟畸。

  另—个少年缓缓点了点头,忽然长叹一声,却没有开口。

  先前那少年又道:“据我几日来默悟,达摩十二心法和司徒俞辈的斩光剑法,实有许多可以揉合连用之处,明天武会上,我决定试上试。”

  另一个纹脸大汉接口道:“陶公子,咱也闷了好几天,总算把开山三掌又记熟了许多——”

  少年插口道:“辛弟,记住以后要改称罗公子,大哥明天一战成功,马上就要恢复自己本姓,再也不姓陶了。”纹脸大汉咧开始笑道:“其实,姓是人的影儿,管他姓罗姓陶,有一个就行了,何必改来改去?”

  少年脸色一沉,道:“胡说,人各有宗,从前大哥不明自己身世,被人家改从陶姓,明天报却父仇,自然必须改过来……”

  那一直沉默着没有开过口的少年长长叹了一声,说道:“秦兄弟,别说下去,我心里烦乱得很。”

  在他身边坐着的女郎接口道:“羽哥哥,我这几天总听你在房里叹息,为什么要烦呢:柳前辈他们都说,这次泰山第三次武会,竟有远从漠北及天竺、南疆等地的人赶来,比十五年前第二次武会还要热闹,只消等过了明天,你就……”

  少年突然用力摇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黯然一叹,道:“你们都把明日之会,看得太容易、太简单,可是,万一我不是外公对手,又像十五年前我爹一样,死在他掌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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