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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后来,武当祖师张三丰游方经过,看出那井水在作怪。就以巨石重新将井口封闭,并且,在井上,建了这座道观——”

  罗英忍不住插口道:“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也不会引起你们和穷家帮的仇怨来呀?”

  燕玉苓瞅了他一眼,道:“我还没有把故事说完哩!”

  罗英忙道:“对不起,怪我性子太急,姑娘请再说下去吧!”

  燕玉苓沉思片刻,方才缓缓继续说道:“原因就在张三丰封井建观的时候,曾经从井里取出一瓶毒水,那毒水有桩怪异的用处,若是用来写字写在细绢上,一个对时以后,字迹便自动隐去,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使它显现出来,武当祖师张三丰,就用那瓶毒水,将他的全部武功心法,详详细细,写在一册细绢之上,这就是后来留传下来的‘武当无字真经’。”

  罗英叹道:“这位武当祖师不知是何用心,没有字的武功秘芨,后人有什么用处?”

  燕玉苓正色道:“错了,他这样做,正是另有极深的含意。”

  罗英诧道:“为什么?”

  燕玉苓道:“你先别急,让我慢慢说下去——当年武当祖师张三丰留下‘无字真经’时,曾把他封井建观的经过,以及‘祸水之源’的奇怪功用,同样用那瓶毒水,连同那幅细绢,一并埋藏在这座破庙夹壁中,准备留待下当后代有缘人士,不想武当历代门下,尽皆愚鲁不堪,竟未有人发现。直到三十五年前,海天四丑血洗武当,武当一派,从此调弱衰败,这座破庙,便由穷家帮门下当作栖息之地,有一天,竟被一个穷家帮弟子,无意间从倒塌的夹壁中,找到了那半瓶毒水,和那幅细娟——”

  罗英惊道:“这么说,无字真经上绝世武功,岂不已落在穷家帮手中了么?”

  燕玉苓摇摇头,道:“没有,那化子初时根本不知道这些奇特的功力,偶一不慎,将毒水倾倒在细娟上,不料绢上竟现出许多字迹来,当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罗英忍不住又想插嘴,话到喉边,连忙又咽了回去。

  燕玉苓望着他淡淡一笑,那一笑,竟出奇地妩媚撩人,看得罗英心头一震,赶忙垂下头去。

  燕玉苓继续说下去道:“可笑那化子并不识字,将那细绢反来倒去看了许多遍,却不知道绢上所记,竟是如此重要。后来衣服破了,居然把那块价值连城的细绢用来补了破衣服。”

  她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顿了顿,才又说道:“我师父无意间从那化子身上,见到这幅丝绢,当时便出纹银百两,向他买那件破衣,可恨那化子一听竟然有人愿出百两高价,买一件破衣,讨饭的有些地方反应却每异常人,心知必有缘故,当时竟一口拒绝了。”

  罗英失声道:“这化子倒很精明!”

  燕玉苓冷哼一声,道:“可是,我师父又怎肯让倒手的东西溜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只好出手杀了那化子,抢走了那件破衣……”

  罗英不觉轻呼:“啊——”

  燕玉苓说得激动,急急又道:“我师父虽然获得那幅丝绢,但没有找到武当派至宝‘无字真经’,又没有找到这座破庙中

  ‘祸水之源’的确实所在,谁知一月之后,风声外泄,穷家帮派出帮中绝顶高手‘穷家四残’,夜入米仓,趁师父练功之际,使用下五门迷药闷香,将我师父迷晕了过去。”

  “啊——”罗英又是一声惊呼。

  “那时候,姊姊和我练剑方毕,正要入寝,听得师父房中传出异响,待我们赶去,可怜师父已经遭到毒手……”

  罗英冲口问:“那幅丝绢被他们拿去了吗?”

  燕玉苓冷冷一笑,道:“他们搜遍全室,却万想不到,师父是将它缝在一条破旧的被褥中。”

  罗英叹道:“他们寻不到那幅丝绢,必然不肯就此甘休?”

  燕玉苓道:“姊姊和我含泪收殓师父,同时发现穷家帮四残仍然隐匿在米仓附近窥伺未曾离去,因此不敢声张,就将那床破旧被褥,连同师父遗体一起掩埋,忍泪吞声,逃离米仓,

  从此在江湖中流流,可怜那时候,姊姊才十二岁,我只有十岁不足,咱们无家可归,武功又未成就,穷家帮更无时无刻不想从我们姊妹身上,追查出丝绢下落,那段日子,真可说是山穷水尽,风雨飘摇,随时随地,都可能送掉两条小命……”

  说到这里,触动前情,不禁语音硬咽,泫然欲泣,两只凤眼中,满盖着两眶盈盈泪水。

  罗英大起同情之心,慨然道:“可惜那时不曾认识你们,要不然,接你们到我家里去住,我奶奶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燕玉苓微笑道:“谢谢你,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不但没死,更遭遇到一桩奇遇。”

  罗英忙道:“什么奇遇?快说来听听。”

  燕玉苓叹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说道:“那一天,也下着大雪,姊姊和我行至泰山山麓,已经两天未进粒米,饥寒交迫,精疲力尽,姊姊见我饿得走不动,便寻些残枝断树,想煮些地水让我暖暖身子再走,谁知用尽了方法,那些树枝只是冒着浓烟,怎么也燃不起来,姊姊正被烟熏得满脸泪水,忽然有人笑着说道:‘傻孩子,树枝全是潮湿的,怎能燃得起来?’”

  咱们闻声惊顾,却见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婆,含笑望着我们。

  那位老婆婆虽然已有五十岁以上,但从她神韵丰采看来,可以想象从前一定是一位很美很美的女孩子,她穿上一身绿衣,未施脂粉,已使我们感觉容光照人有些自惭形秽。

  那老婆婆知道我们已经饿了两天,大是不忍,取了些于粮,分给姊姊和我,又用一张油纸,包了些雪花,双手捧着纸包,闭目运功,片刻功夫,纸包中的雪花,竟沸沸腾腾,化作一包滚热的雪水。

  姊姊和我见了这种骇人听闻的玄功,连饥渴全都忘了,不由自主跪下来,恳求她老人家收容,她笑道:‘人生聚散,全在缘份,我今天无意遇见你们,彼此也算有缘,你们要是愿意,尽管跟我来,将来缘份尽了,各奔西东,了无牵挂,我也不算收容你们,你们不必把离散二字,放在心上。’

  于是,我们在泰山一住五年,其间得到她老人家传授指点,武功进展极快,但慢慢地,却发现她老人家一直孤孤单单生活,从没有人来看望她。她也很少离开泰山。

  她老人家就像一个被世上遗忘的伤心人,来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整年整月闷闷独居,像怀着沉重的心事,或许她也有亲人和朋友,但却故意把自己禁固在自己大小地里,宁可孤独地活着,而不肯与人往还。

  五年来,只有我们姊姊陪伴着她,从她言淡中,我们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钟爱的独生子,但是,他离开家整整十五年。

  是死是活?已难逆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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