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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江涛苦笑道:“的确有这回事。但那剑谱并不是天心教的,而且在下也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丑姑移过两把竹椅,跟江涛相对坐下,神色端肃地道:“江公子,不是我要埋怨你;江湖中险恶万分,随处都是陷人的泥淖,一入江湖,再难抽身。那剑谱和天心教跟你毫无干系,你又何苦多事,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

  江涛苦笑道:“姑娘的话自是至理。但是,天下有许多事,并非自己所能左右。在下何尝愿意,实在迫不得已罢了。”于是,便把天湖译书和颜光甫诈去剑谱等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丑姑全神贯注地听完,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天下事往往由不得自己。就拿我爹来说吧!难得被我纠缠着,洗手江湖;才过了不到十年安静的日子,现在又被这批狐朋狗友寻上门来。将来还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结果呢!”

  江涛试探着问道:“令尊当年想必是武林中著名的高人吧?”

  丑姑幽幽道:“虽然说不上高人,也并非无名之辈。我爹名叫齐秉南,外号‘鬼手金刀’;三十年前,曾与‘龟蛇二支’、‘巢湖三凶’还有‘湘江人屠’莫腾,合称为‘江南七煞’,算是黑道中出类拔草的人物了!”

  江涛骇然一惊!他虽未见过“湘江人屠”莫腾,却见过巢湖三凶一次,更与龟蛇二叟正面动过手;深知其功力精湛,不可轻侮。“鬼手金刀”齐秉南既与二叟齐名,自然也是个相当扎手的劲敌。加上大巴山罗氏五虎和何四姑,众寡悬殊,强弱已判。幸亏没有鲁莽突围,否则,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当下江涛心念电转,越发觉得这位“丑姑”出污泥而不染,一派真挚,令人感动。于是,兴味盎然问道:“令尊既然名满江湖,为什么又隐居在这偏僻的地方,十年不出江湖呢?”

  丑姑道:“是为了我,也为了我娘!”

  江涛讶道:“令堂何在?”

  丑姑道:“她老人家已经去世整整十七年了……”

  江涛惊道:“这么说,姑娘尚在襁褓,令堂就亡故了?”

  丑姑黯然道:“是的,就在我周岁的第三天。”

  江涛注目道:“是病故的?”

  丑姑摇头道:“不!是被人害死的。”

  江涛微微一震,忙问:“可知仇家是谁?”

  丑姑道:“虽然知道,但查访多年,无法获悉确切下落,所以大仇迄今未报……”

  江涛关切地道:“只要知道仇人姓名,天涯海角,总有寻到他的一天。那人叫什么名字?”

  丑姑一字一顿道:“毒手屠夫王儒通。”

  “什么?王儒通?”江涛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是不是六旬左右年纪,四肢瘦长;看上去,活像一只大螳螂,说话时总是胁肩诌笑的家伙?”

  丑姑目射精光,急道:“一点也不错,正是他!你知道他在那儿?”

  江涛扬眉笑道:“姑娘,你算问对人了。难怪你们会查访多年,也找不到他的下落呢……”

  第三十四章 满天疑云无头信

  丑姑惊喜交集,颤声道:“江公子,你真的知道他?”

  江涛点头道:“不但知道,我还亲眼见到过他。姑娘把令堂遇害的经过说一说,我再告诉你那家伙躲在什么地方?”

  丑姑长叹一声,道:“能得仇人下落,岂非天意!这些往事,必须从头说起……”接着,便娓娓而述道:

  “三十年前,江南七煞横行大江南北,无法无天,武林侧目。七煞中,论年纪以我爹最小,论武功造诣,我爹却胜过其余六人。说句难听话,那时候我爹满手血腥,的确造了许多杀孽。不过,后来神剑双英出现江湖,‘擎天七式’之下,群邪丧胆!湘江人屠莫腾首逢双英,惨遭挫败,匿迹湘南,不敢复出;接着,龟蛇二叟又被落拓书生所伤,从此亡命蛮荒;三凶见机得早,在巢湖创立水寨,也安分收敛,再不敢肆无顾忌——‘七煞’也就此星散I。

  我爹总算幸运,未曾受到白道武林的膺惩;但眼见为恶之人,一个个消声匿迹,也起了警惕从善之心。于是,便在晋东玉皇山定居下来,放下屠刀,立意归隐。不久,就娶了我娘,正式成家。

  那时,我爹虽已年逾四旬,我娘才仅十七岁;老夫少妻,却情感弥笃。婚后第二年,我娘就生下了我;爹爹更是喜出望外,曾因此遍宴附近百姓,好好风光了半个多月。在他老人家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此将伴着娇妻爱女,安渡余年。也不知是他老人家杀孽太重?亦或天理报应,该当有此横祸;就在我周岁第二天,竟会凑巧碰上了奸诈无耻的‘毒手屠夫’王儒通。

  王儒通跟我爹同庚,当时也只四十出头;而且,在我爹退隐之前,彼此又是知交好友。他乡遇故知,我爹自是高兴,便把无耻匹夫邀来家中作客。据王儒通对我爹说,他当时已经加盟一个势力庞大的帮会;那帮会正在筹谋阶段,亟需人才,因此极力怂恿我爹重入江湖,同往入盟。我爹听了只含笑婉拒;自称壮志已消,无意再向刀头舐血;同时,并叫我娘出室相见,示意已作退隐长计。谁知道王儒通那匹夫见说不动我爹,却起了无耻之心。那天晚上,用迷药加入酒中,把我爹灌醉;半夜竟潜入内室,企图污辱我娘……”

  江涛听到这里,忍不住恨声骂道:“老匹夫满脸奸笑,原来竟这般无耻下流!”

  丑姑叹道:“这也要怪我爹交友不慎,引狼入室。好在上天有眼,那老匹夫并不知道我娘也有一身武功……”

  江涛关切地道:“结果怎么样了?”

  丑姑举起手来,轻抚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左颊,眼中闪现泪光,幽幽道:“结果,那恶贼出其不意,竟被我姐抓伤。羞怒之下,取出一种歹毒的毒液喷筒,对准我娘喷射。我娘整个头脸胸腹,全遭毒液灼烂。我正好睡在附近小床上,也被毒液溅及左脸,从睡梦中痛醒,尖声哭叫起来。那恶贼心慌,才仓惶夺门逃去。”

  江涛不禁恨恨顿足道:“该杀的老匹夫,被他逃去,真太可惜…”

  丑姑却道:“不!当时幸亏被我哭叫之声惊走;否则,那恶贼如趁我父母昏迷受伤,再下毒手,岂不更糟!

  江涛谓然道:“姑娘这话不错,能使他惊惧逃走,总算不幸中的大幸……”’语声微顿,问道:‘令堂当时受伤可重?”

  丑姑眼一闭,滚落两滴热泪,喃喃道:“伤中要害,呻吟不到盏茶之久便断了气。”

  江涛叹息一声,又问道:“那么令尊呢?”

  丑姑道:“我爹虽未受伤,却被迷药迷昏,不省人事;直到仆妇们闻声赶至,用冷水浸淋了许久,才清醒过来。那恶贼早逃得无踪无影了。”

  江涛沉吟道:“这么说,当时可说无人目睹经过,事后又怎知是王儒通下的毒手?”

  丑姑霍地扬头,眼中精光电射,切齿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娘临死之前,已经抓住那恶贼的证据了。那是一封信,被我娘奋力一抓,连衣襟扯破;紧紧握在掌心里,至死也没有放手!”

  江涛诧道:“一封信?那是一封什么性质的信?”

  丑姑道:“王儒通曾告诉我爹,说他是奉了密令,要往晋西白龙山送一封信。我姐抓在手中的,正是那封信。”

  江涛听见“晋西白龙山”五个字,心里忽然一动,忙道:“那封信可是送往白龙山红石堡的?”

  丑姑点点头道:“正是白龙山红石堡……”

  江涛忙问道:“信中说些什么?”

  丑姑想了想,道:“信中大意,是指责红石堡堡主罗玉磷做错了一件事,把罗堡主骂得拘血淋头!”

  江涛诧异不已,沉吟道:“晤——奇怪,罗堡主做了什么错事呢?这封信,怎会交由王儒通送去?难道说……”一时委决不下。

  丑姑忽然接口道:“那封信虽然没有送到红石堡,但过了不久,江湖上却传言红石堡堡主罗玉鳞突然暴卒。细想起来,只怕跟信中指责的事有关呢!”

  江涛猛地浑身一震,焦急问道:“姑娘,那封信现在还在不在?”

  丑姑道:“自然在。这是我娘惨死的证物,十几年来,都由我收存着……”

  江涛迫不及待地道:‘能不能让在下看看呢?”

  丑姑反问道:“你要看那封信做什么?暮非疑心王儒通跟红石堡有关?”

  江涛道:“王儒通跟红五堡虽无关系,但那封信却可能关系着一件武林巨变。姑娘请取出来让在下一观,或许亦能有助于令堂报仇之举。”

  丑姑颔首道:“好!只要能查悉仇人下落,相信我爹也会感激你。他老人家一定会替你关说,叫别人不再跟你作对!。”说着,便去床头打开箱子,翻寻好半晌,才从什物底层找出一个小小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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