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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小翠更是气,樱唇一嘟,答道:“去就去,你别动不动就把老夫人抬出来吓唬人,要是寻不回剑谱解药,我一命抵一命,抵得过你的傅公子了吧?”

  她也是悔恨交加,口中不饶人,故意把“你的”两个字说得份外重,份外长。

  小绢登时粉脸绯红,凤目数转,向唐百州说道:“唐大侠,你瞧瞧,这小妮子还有点规矩没有?自己做错了事不认错,竟比别人还要凶?”

  唐百州见她们真的拌上了嘴,倒反而讪讪不便再责备谁,只得“嘿嘿”一笑,未置可否。

  但小翠是个火爆脾气,眼见自己是错了,却当不得小绢一顿排喧,又见唐百州仅是干笑,只当他也责怪自己,这一赌气,柳腰忽折,转身飞也似奔下岭腰,果然觅路下谷去寻鬼手萧林的尸首去了。

  唐百州倒怕她轻举涉险,连忙叫道:“翠姑娘,翠姑娘,且请稍待,咱们再从长计议。”

  但小翠此时正当气头上,听见也只作没听见,头也不回,霎眼已纵落岭下不见。

  唐百州见她负气而去,拦阻不及,心里反倒着慌起来,急道:“这谷中深幽难测,小翠此去,只怕又要涉险,咱们四个人倒去了两个,这可如何是好?”

  小绢也有些后悔,适才责骂小翠未免有点过份,闻言低头无语。又见唐百州急得抓耳搔腮,独自喃喃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一个眼看无救,一个又眼睁睁非向阎罗殿跑不可,这可怎么办呢?”

  小绢越听心里越乱,抬头望天,已是巳末午初,小保中毒不能逾午,暗思即使能够从谷底寻得鬼手萧林尸体,取到解药,只怕午时之内,也无法赶回来及时救治他的毒伤。想到这里,更加心急如焚,不由自主,目中泪水潸然而下,偷偷低头,用粉颊偎着小保面颊,柔肠百转,好生酸痛难过。

  傅小保面颊上一片深红,微一触摸,便感其热灼手,分明体内毒性已在发动。小绢让他依偎在自己怀中,不时低头注视他被高热烧得绯红的双颊,探探他已如游丝般微弱的呼吸,见他沉迷昏睡,距死已不远,心里一阵酸,两行热泪,顺着粉颊滚落而下。

  少女情怀总是诗。此时的小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情潮,忘了羞涩,也忘了身边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似的唐百州,竟然含泪俯身,樱唇微合,吻在傅小保烫得灼人的嘴唇上。

  这一吻竟是那么安详而自然,缓缓地,但却是壮严的,有限的时光更为这绮丽情境添增无限的温馨情趣。一向端壮沉静的小绢,这一刹间,热情奔放,难抑难止,突然双臂向怀中一收,密若雨点的吻,疾遽地落在小保的脸上、嘴上、眼上……

  所遗憾的是傅小保昏睡如死,对这份梦寐以求的艳福,竟然昏昏然绝未领略,事后得知,相信他将会难过万分的。

  唐百州团团乱转,一心在苦苦思索这几个难解的死结,嘴中喃喃,状如痴癫,对这醉人的一幕,倒是真正视而未见。蓦地,他忽然从一片混乱的思维中抓住了一条细丝,用力一拍双掌,把小绢也从痴迷中倏地惊觉,只听他大声叫道:“啊!有了!现成的解毒圣物,何不试试?”

  小绢忙问是什么解毒圣物?

  唐百州兴冲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药瓶来,高擎手中,激动地笑道:“喏!这是金臂人魔孙伯仁特制独门解毒药丸,孙伯仁的金臂人手内蓄毒针,见血封喉,何等霸道,用这解药一粒就能解去,想来不难解得萧林鬼爪上的剧毒。”

  小绢听他兴高彩烈的述说如何向孙伯仁夺得这瓶解药的经过,使她本来也激动的心,又不禁冷了下来。暗自忖道:解毒之药各有不同,如非特制独门解药,甚少能解得他人喂制的毒器,孙伯仁这瓶解毒药丸,远不及自己适才喂给小保吞下的师门“清毒散”。前次在飞越岭外小镇边傅小保被孙伯仁毒针所伤,还不是依仗师门“清毒散”才将他解毒救醒过来么?那时若真等他从孙伯仁手里夺来解药,只怕傅小保早已断了气了。

  她心里虽如此想,却无法明言,致令唐百州失望,只得幽幽问道:“那姓萧的曾说,天下除了他的独门解药,再无药物可以解得这种巨毒,孙伯仁这药,不知可有效没有?”

  唐百州笑道:“你真信他吹牛?孙伯仁当初势迫无奈,将这解药给我的时候,也曾恨恨说过:有了这瓶解药,你可以多挨几次喂毒暗器了。孙伯仁既是如此说,少不得定能解得各种有毒暗器。”

  小绢见他信念甚坚,不便向他泼冷水,心想既然是解药,吃了不对,谅必也没有甚么坏处,当下点了点头,协助揭开傅小保的牙关,唐百州兴冲冲倒出两粒药丸来,喂入傅小保口中。

  在小绢想来,明知这药丸未必有效,不过抱着慰藉唐百州的心情,让他死马权当活马医。谁知孙伯仁这种药丸,对于解去鬼手萧林爪上毒性竟有奇效,药丸入口不过顿饭工夫,就听得傅小保肚中一阵雷鸣,突然张口吐出一大摊腥臭黑水,接着,脸上绯红渐褪,人虽未醒,鼻息却已渐趋正常。

  原来鬼手萧林这爪上巨毒,毒性远较普通喂毒暗器为重,其他解毒药物只需药丸一粒便能解毒,而萧林必需使用两粒解药方能奏效的原因。实际说起来,如果单凭孙伯仁这种解药,依然无法解去傅小保所中的巨毒,偏偏事有凑巧,小绢喂他服过“清毒散”在先,唐百州又喂他这种解毒药丸于后,两下里一凑,竟被误打误撞,将傅小保一条残命,从鬼门关上拖了回来。

  小绢看了,芳心大喜,脸上泪痕未干,便破涕笑了起来,放下小保,站起来整了整衣衫,道:“眼下傅公子伤势已无大碍,小翠独自下谷,吉凶难测,唐大侠且请在此略候,待婢子往谷中协助小翠,取回剑谱,那就大功告成了!”

  唐百州心里亦是喜悦非凡,点头同意,又将身边的“玄铁锈剑”解下来,递给小绢,说道:“我知二位姑娘武功超人,似不需剑,但此去深谷,难免有奇虫怪兽为扰,携着宝刃,自是较好!绢姑娘就留着此剑备而不用好么?”

  小娟笑着接了剑,道:“多谢唐大侠关怀借剑盛情,婢子敬此拜授。”悬好锈剑,裣衽为礼,转身觅路落向谷底。

  唐百州直到望不见小绢背影,方才吁了一口气,摇摇头,自语道,“难得这么个知事识礼的好姑娘,亏得古若英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感叹一阵,再看看傅小保,见他沉沉入睡,已无负伤中毒的现象,剑眉微剔,长目轻合,隆准方口,俊秀之态毕露,英爽之姿宛然,不禁心中大慰。忖道:得此佳徒,再加上那么两个可人儿的媳妇,这人生夫复何求?他越看越喜,迳自展颜笑了起来。

  又过了盏茶之久,小保已悠悠醒来,睁眼向四周看看,讶然问道:“唐大侠,我可是还在梦中……”

  唐百州把脸色一沉,道:“没规没矩的,跟师父哪有你呀我呀的?该打!”

  傅小保突然一楞,好一会才会过这意思来,喜得扑翻在地,叩头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收了我啦?”

  唐百州笑道:“收是收了,但师父要问你,以后还敢画图乱贴字条挑拨辱骂师父不敢?”

  傅小保记起在“高观场”的往事,忍不住也笑起来,慌忙叩头,道:“弟子再也不敢了,求你老人家别再放在心上吧!”

  唐百州又把脸色一沉,道:“既入我门,须知我门中不许叩头的规矩,还不快些起来?”

  傅小保忙应着起身,爷儿俩谈说一阵,傅小保便问起二女去向,待唐百州说出她们为了寻觅鬼手萧林尸体,先后向谷中落去。傅小保大惊,道:“那么,咱们也得赶快随后下去,别叫她们轻身涉险,那可太对不起人家。”

  唐百州笑道:“你倒蒙在鼓里,她们武功,连为师的尚且望尘莫及,何须你替她们担心,不过,反正咱们留此无事,你既已毒去醒来,可觉得有无内伤,身体还虚弱否?谷底上下甚难,你自忖体力可能负荷?”

  傅小保一心只急二女涉险,虽明知自己被鬼手萧林掌力震伤内腑,此时尚未复原,但强嘴应道:“不碍事的,师父,咱们这就动身吧!”

  唐百州含笑起身,师徒二人正要觅路下谷中去寻小绢、小翠,谁知方才转身,却不约而同面露惊诧之色,一齐止步。

  原来就在他们要向岭下走去的数丈外小道之上,正一字儿排开了七八名武林人物,各提长剑,横身拦路。

  这批人他们师徒没有不识的,敢情那正是“蛇形门”掌门人刁人杰和霍昆,率领着“巴山双毒”刁天义和刁淑娴兄妹以及“黄衣喇嘛”兀突柯等方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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