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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丑面怪客

  矮和尚杖出如风,喝声未毕,禅杖已临傅小保后背不远。傅小保仓促无以抗拒,本能的躬身塌肩,手扶船舷,整个上半身伸向船外,双脚却牢牢钉在舱板上,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将禅杖避过。

  这一招危急中使出,正是他新从“碧灵宫”后山石穴里新近学到的“金刚柱地”身法。

  那神杖挟着劲风,从傅小保背心上五寸之处,疾掠而过,矮和尚大出意外,反而失去重心,船身一侧,他人也跟着向前一倾。

  谁知就在这要眼当儿,小黄马突然轻嘶一声,猛的腾起后腿,“蓬”地踹在和尚屁股上。矮和尚何曾防到小黄马是匹通灵宝驹,想叫尚未叫出口,“扑通”一声,自己倒被踢落在江水中。

  江中急流,一泻千里,矮和尚的光头只在水中冒了两冒,饶他奋力泅水,也被流水带着滚出丈许,没一会,渐渐渺小得看不见了。

  傅小保惊魂甫定,缩身退回船里,急忙奔到船尾用力撑着船。他虽不会操舟,此时除了他,船上只有小黄马和那昏倒在船头的高大和尚,只得勉为其难,用力把住舵柄,不使船只倾覆。同时,慢慢顺着流水,向对岸移靠过去。

  以这般外行人驶船,自然甚是吃力,几次三番,看看已距岸不远,却均被一阵急流,又冲了开去。直到日影西斜,不知漂流了多少里路,才缓缓移船,靠近一处回水浅难附近。傅小保抛下舵柄,牵着小黄马落下水里,幸好水深不过马腹,这才松了一口气,抓起那兀自沉迷不醒的高大和尚,扶着马背,泅登岸上。

  半日舟中挣扎,真比什么还要累,上岸之后,放眼江边一片荒芜,也不知相距预定渡江有多少里程。傅小保将那和尚横放马背上,自己牵着马,缓缓行了十来丈远。来到一大块草地边,逐将和尚放在草地下,然后自己也仰面躺下,略作休息,让小黄马就在附近觅食野草。

  约莫过了顿饭之久,傅小保喘息稍定,翻身爬了起来,看看那和尚许是伤得不轻,兀自昏迷未醒。他思前想后,万事都因这和尚而起,不觉怒火又猛升了起来,扬手就想狠狠赏他几个耳光。但转念一想,他已是负伤之人,且又未醒,我堂堂丈夫,岂能趁危欺凌于他?于是叹了一口气,把手又放了下来。

  他抬头望天,天色却将暗了,倘若不早些弄醒这和尚审问出个所以然来,再行耽误,今晚难道就在这荒凉的河边睡一夜么?想到这里,他单腿跪地,力贯掌心,在和尚胸前一阵推拿。

  又是半盏热茶以后,那和尚方始悠悠醒转,傅小保松了手,没有好气地喝道:“贼和尚,你们是那一处庙宇僧人?今天河上无故害了船家两条人命,少爷全要在你这贼秃身上索回来,是识趣的,趁早实说,免得皮肉受苦。”

  那和尚睁开双眼,先将置身之处探望一遍,又见自己师兄不知去向,心知今番吉少凶多,把心一横,冷冰冰地答道:“佛爷……”

  傅小保气往上冲,顺手就是一个大耳聒子,叱道:“你还充什么佛爷?是谁的佛爷?我叫你贼和尚,贼秃驴,赶快把你们两个秃驴的来历师承,老老实实说出来。否则,哼哼,我叫你佛爷立刻变作鬼爷。”

  和尚挨了一耳光,双眼凶光显露,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但他一怒之下,血气加速循转,突感内腑一阵难以描述的疼痛,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傅小保听他冷哼一声,居然不答自己的问话,登时火气又加了三分,叱道:“好贼秃,少爷问你的话,你竟敢装聋作哑?哼哼唔唔,好像心里不服得很?少爷是看你身负内伤,要不然,早已取了你的性命,你别当不答话少爷就无奈你何了!”

  和尚深深纳了一口气,道:“你既知洒家业已身负内伤,尚且持势威迫,百般凌辱,岂是大丈夫所为?洒家落在你手中,迟早一死,废话何用多说干脆你一掌一剑,刹了洒家吧!”

  傅小保听了,倒不觉好笑起来,道:“看你不出,你还知道大丈夫谈做些什么呢!少爷且问问你,你们师兄弟仗着学了一身功夫,横蛮胁迫船家,人家应得稍迟,便恃技抢登,连毙两人,难道这也是大丈夫应该做的不成?”

  那和尚听了这话,却陡然怒道:“胡说!咱们上国寺弟子,向来不会无故伤人,别是你这小子陷害了洒家师兄,如今却含血喷人,拿这话来搪塞洒家?”

  傅小保忽闻“上国寺”三字,心中一动,记忆之中,恍忽曾听得恩师唐百州提过子午镇助拳痛惩李长寿,以及上国寺红衣弥勒飞龙禅师临终付托金牌的事。如今这和尚自称上国寺弟子,莫非与飞龙禅师一事有关?于是急忙喝问道:“你是否滇北玉龙山上上国寺的和尚?快些实说。”

  和尚正自悔失言,不该报出来历,闻言怒道:“你管洒家是何处寺宇,咱们师兄弟分途赶来中原,为数非少,你纵然杀得洒家,不出一月,自会有人来寻你报仇……”

  傅小保答道:“看来你这和尚当真狂傲得紧,实对你说吧!倘若你果是滇北上国寺的人,我倒有一件要事,可以转致。我且问你,有一位号称红衣弥勒飞龙禅师,你可认识吗?”

  此话一出,那和尚猛可里一跳,登时脸色大变,骇异万状地说:“你……你……你怎会认识洒家的……大师……兄……”

  傅小保长长吐了一口气,耸耸肩头,笑道:“今天算你运气不错,我如非受了飞龙禅师付托之重,论起你今天行径,实该从重惩处。现在你且将名号来历说出来,我有一件事,须得要你返寺通报的。”

  那和尚目光闪烁,似乎对他信疑不定,沉吟良久,方才一咬牙关,做了个决断的表示,然后说道:“洒家正是滇北玉龙山上国寺飞云禅师,阁下所称红衣弥勒飞龙禅师,乃洒家同门大师兄,只因上国寺失落了一件镇寺之宝——蛇头杖。掌门人勒命咱们师兄弟十二人遍搜天下以半载为期,这半年之内,咱们师兄弟寻遍了天下名山大泽,拜访了中原武林各门各派,均未得到蛇头杖下落。半载期满,师兄弟十一人尽都返寺,只有大师兄未能如期赶返。掌门人正在焦急,却忽接大师兄所携独门金牌,有人留书,谓大师兄已惨遭毒手,死在长安……”

  他话才说到此处,傅小保早巳惊呼出声,跃起摇手示意他住口,心中好生不解,皆因飞龙禅师之死,据闻除了“金臂人魔”、霍一鸣、李长寿等人知道,此外就只有唐百州与他那好友“飞爪”赵文襄得知详情。而飞龙禅师携独门金牌,却分明只付托给恩师唐百州,贡噶山绝岩被“川边三鬼”所迫,自己还亲眼看见恩师用那面金牌当作暗器,击毁“赤发鬼”莫干的“追魂皮鼓”。那么!又会是谁将那金牌拾取,拿到上国寺去留书传讯呢?

  这令人诧异的消息,使傅小保越想越是不对,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脸上颜色,时喜时忧,阴晴莫定。

  他苦苦思索着一个问题,如果这和尚所言非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恩师唐百州未死,才能持了上国寺的独门金牌,往滇北传讯留书。

  然而这事又太叫人不敢相信了,唐百州毫不会泅水,自己眼睁睁看见他被“川边三鬼”掌劈失足跌下深渊。三鬼功力那么惊人,别说恩师他不会泅水,就算能够泅水,吃了那一掌,只怕也已去了半条性命。

  似这么看来,当真是绝无生还可能了。

  可是,转念之间,他又想起“鬼手”萧林来,萧林不是也吃了小翠一掌?不是也坠落绝崖深渊之中?他却分明仍旧活着,他能从千丈探潭内脱身逃走,难道唐百州就不能也平安登岸?何况,除了恩师一人谁会将金牌从那面皮鼓中又拾回来,携往滇北留书报讯呢?

  似这么看来,又像唐百州当真未死,早已经从险境脱危而去。

  两种相反地揣测,一反一覆在傅小保脑海里争执不休,使他奉已纷乱的思维,更加混淆不清,仔细想想,好像这两种可能都对,但转念之间,却又觉得都不对了。

  飞云禅师躺在地上,望着他这种喜忧交替的神情,心中大惑不解,讷讷问道:“怎么难道你知道蛇头杖的确实下落?蛇头杖乃咱们上国寺镇寺重宝,要是你能确知它落在谁手中,何异予咱们天般厚恩,上国寺弟子,将永远爱戴铭志,绝不敢忘怀……”

  傅小保不耐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实对你说,我要想告诉你的,也正是你那大师兄飞龙禅师在长安城的死讯。既是你们已经得人传讯,那就不用再提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蛇头杖下落。但是,你得详详细细告诉我,是谁去上国寺留书报讯的?你们寺中弟子,可曾看到过那留书之人,是个什么面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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