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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傅小保听了,心念一转,忙道:“原来如此,蒲老前辈这样师出有名,想那东海洛伽岛也不过武林支脉,难道果真便有什么大不了的功夫,蒲老前辈此去,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纵然杀不了他,至少也得叫他们脱一层皮才行。”

  他这番话,正是要鼓吹蒲兆丰赶快去刁家寨大打出手,那时自己趁乱下手,或许混水摸鱼,倒把师门剑谱给偷了回来,岂不大妙。

  果然,“金面佛”罗文炳心疼爱子丧生,第一个就沉不住气,大声喝道:“什么!脱一层皮!怎能那么就便宜了他们,没别的,杀人填命,欠债还钱,我姓罗的要是宰不了萧林那兔崽子,一定横刀自刎,再也不下大巴山了。”

  傅小保更是高兴,连声道:“原该如此,原试如此。”

  “铁臂神枪”蒲兆丰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夫等去,早有一拼的决心,只不过,刁家寨上如今高手如云,只凭老夫与罗兄二人,终嫌人单势孤。傅少侠青年英俊,又身负绝世武学,可愿也辛苦一道,为武林中伸张正义,扶弱锄强,一显侠义英雄本色吗?”

  傅小保想不到他会这么单刀直入,开口邀约自己前往助拳,一时倒感为难万分,讷讷好一会,尽只喃喃说道:“这个,这个……”无法作个直截了当的答覆。

  “金面佛”罗文炳是个火爆性儿,见他迟疑,登时便不悦起来,哈哈说道:“人各有志,这拼命的事,谁也勉强不得谁,傅少侠如果不愿,就算咱们没说过这话好了。”

  傅小保大急,忙道:“罗前辈误会了在下的意思了,实因在下还有一点私事,急需料理,只怕此刻不能与二位同行前住。但二位先走一步,傅某稍后,但能来得及,一定赶到为二位前辈呐喊助威便是。”

  罗文炳冷眼看了静立一旁,从未插口说话的小玉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什么大不了的私事,还不是哥哥妹妹,你爱我,我爱你……”

  “铁臂神枪”蒲兆丰连忙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头,含笑向傅小保一拱手,道:“好啦,咱们就此一言为定,老夫就此别过,但盼傅少侠言而有信,早到刁家寨相助一臂之力,老夫感激不尽了。”拉着罗文炳,急急退身直向东北方刁家寨奔去。

  傅小保听了罗文炳几句直心肠话,心中大感不是滋味,偷偷看了小玉一眼,见她绰然负手而立,仰面望天,似乎根本未曾听见。傅小保轻叹一声,登时心中感触到许许多多他从未感触到的东西,他私心自问,难道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只在儿女私情中厮混,一点也不想替天下人做一点儿事情吗?难道“情”之一字,就能包含了世上所有应为应干的事?大丈夫于世间,能去做和该去做的事情真是太多太多了,自己怎能如此可耻的,将自己禁锢在这狭窄而自私的领域中呢?

  他突然好像懂得了很多,想想适才小玉对自己那种冷淡神情,自己居然还因而落泪,及今思起来,那真是既可怜,又可笑,既可耻又可卑的事。何况自己集师仇家恨于一身,终此一生,能否一一办得完满,使得上不愧于父母,下不愧于师门,就已经太难逆料了,又何苦为了小玉这一点冷淡,就伤心落泪了呢!

  想到这里,他突觉心地豁然开朗,几日来的忧虑,不久前的悲伤,刹那间全都从脑海中一扫而空,不知不觉,脸上已浮现出一丝晴朗的笑意。

  小玉也在暗中窥视着他,看到他此时活力隐现,笑意盈盈,倒甚是不解,便故意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道:“傅公子如果没有什么话说,婢子就此要告辞了。”

  傅小保笑道:“很好,姊姊回宫的时候,请代傅小保转谢老夫人天高地厚大恩,并请代为致意小绢小翠二位姊姊,祝福她们安好快乐,其他,我也想不出什么要说的话来。”

  小玉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芳心猛吃一惊,偷眼看他,却见他含笑凝视着自己,与先前听说自己要走,那等着急情景,恍如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本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心情,此时见他突然大异先前,忍不住心中一酸,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恨我刚才对你太冷淡,其实你不知道,这都是老夫人的令谕,我又何尝不……”

  傅小保不待她把话说完,竟自抢着道:“姊姊不必猜疑,在下绝无相恨的意思,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今生今世,虽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她老人家既然有这令谕,姊姊倒不要因此为难,这儿的事,就由我一人去闯闯再说吧!”

  小玉越听越不是滋味,暗道:你就为了刚才一点原因,便恨我到这种地步!看来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她也是个倔强性儿,想到这里,不觉有些怏怏不乐,随口说道:“这么说,我多作解释,也是无益,反正此事久后自明,那时候,你就知道我小玉不是故作冷漠的人了。依得老夫人令谕,连话也不应该跟你多说的,此行目的,全因一人而起,这些事现在都无法告诉你,我这么做,已经太多哩。”

  说罢,娇躯一拧,从傅小保身侧一闪而过,如飞般遥向山下来路上奔去。

  傅小保听了这番话,心里自然甚是不解,但他却仅只怅然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并未出声或出手阻止,探问一个明白。

  陡地,他忽然发觉小玉所去的方向,不往山上,却往了山下适才来的道路,不知她是忙中有错呢?或是此来奉有深意?连忙扬手张口,要想招呼她一声,但此时小玉早已去得无影无踪,哪还能招呼得住?

  他十二分困惑的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接着又用劲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已往烦恼,全都从思维之中,摇它出来。

  经过这一阵耽搁,天色已经快要放明,一夜又尽。他猜想蒲兆丰与罗文炳很可能要到明天或明夜才能到刁家寨问罪,而崔易禄探讯又将要返来,暗忖不如且回客栈,倒等着看看那崔易禄究竟能弄个什么信物回来?能带些什么消息回来?于是不再向前,也觅路重回大竹河客栈来。

  回到客栈,天色就已微明,他纵身越墙而入,经过崔易禄所住的房间窗外,有意无意向房中看看。那知这一看,却把他吓呆在那儿,原来崔易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客栈中,此时正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好似途中奔波辛苦,在房间里休息休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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