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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一句话未完,陡听得场中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又是“当啷”兵刃坠地之声,慌忙回顾,却见鬼手萧林和其中一名和尚俱各退出斗场,萧林显见是负了剑伤,右手臂上一片殷红,两柄鬼手钢爪全都交到了左手,而那和尚却好像系被掌力所伤,捧着胸口,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脸色苍白一片,虽然退出了斗场,身躯尚在摇曳不止。

  赤煞掌易斌冷笑连声,长剑舞起一丛寒光,兀自和其余的十名红衣僧人激战不休,这十名红衣僧人似对已受伤的同伴全未看在眼里,依然剑钹翻飞,抢攻游走如故。

  又战了三数合,那易斌独自一人应敌十人,反倒越战越猛,剑势闪耀,掌风呼呼,用的全是刚猛招式,一连几招煞手险招,竟然将众僧的阵式荡开了数尺。

  十名红衣僧人个个脸色陡变,但闻其中一人突然大喝一声“起!”十个人登时展开了轻身之法,不再进招,都快若风驰电掣般绕着易斌一阵快奔,十个人变作了十条红线,十条红线又汇成一道宽大的红色彩带,将易斌困在核心,车轮似的转个不停。易斌不由讶然,忙也收剑凝神,蓄势而待,皆因那十名僧人突然变了阵式,谁也不难猜到,紧跟着必有厉害的煞着施展,连神魔厉奚脸上也微微变色。

  果然,就在众人屏息注视了片刻之后,倏地,但听得怪叫一声,红影忽然一敛,紧跟着,“嗡”地一声响,十名僧人手中的十面铜钹竟然一齐出手,向赤煞掌易斌掷了过来。

  这十面钢钹虽然同一时候掷出,但显见并不完全集中一点。就在石火电光那么一刹那,其中三面拦腰切到,另三面分击上中下三路,其余四面,却半途相互交碰,“当”地脆响,竟然上腾丈许,连易斌向上纵避的退路也封盖得死死的。”

  这一着,端的大出众人意外,眼看赤煞掌易斌除非同时以剑掌上功夫,硬将疾砸而至的六面铜钹在同一瞬间悉数击落,势必伤在飞钹之下。旁观的神魔厉奚和刁人杰都不禁齐声惊呼出声,皆因似这般疾转中突然停止掷钹,敌对者无法遽然分辨出来袭的准确方向,要想从容应付,委实不是一件易事。

  赤煞掌易斌果然也是惊骇佚色,慌乱中赶紧顿脚凌空拔起,刚将下边的六面飞钹让过,上边的四面已快拟电奔打到,易斌迫不得已,长剑一圈,绕身挥起一圈剑幕,“呛呛”连响,虽然硬将其中三面钢钹震飞,依然措手不及,被右后侧穿幕而入的一面,擦着切过右腿。登时鲜血直冒,真气一泄,坠落地面已经无法立稳,一连几个踉跄,腿一软跌翻在地。

  那十名红衣僧人并不稍缓,旋风似抢了近来,又各将那已散落地面的铜钹抢到手中,但他们却并未再对易斌施展煞着,仅只抢钢钹,便退到一丈以外,并肩峙立,蓄势而待。

  这一边东海门下也冲过来十余名灰衣大汉,匆匆将易斌负回大厅,鬼手萧林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响,顾不得臂上剑创才裹,分握钢爪,又奔了回来。切齿说道:“贼秃们!咱们东海和你们上国寺究竟何怨何仇,适才言明较技破阵,不过彼此点到即止,怎的你们下此毒手,伤我盟兄,来来来,咱们再战一场,不死不休。”

  红衣僧人中一名年纪略长的灰髯和尚冷冷说道:“萧施主何必血口喷人,贫僧等奉令索取盗宝伤人的凶手,原不与东海相干,既是萧施主和易岛主强要替人出头,动手之际,自然顾忌不到许多,贫僧等何曾有违点到为止的约言,要是适才易岛主中了‘千莲齐飞’,贫僧等如欲伤人性命,只怕易岛主纵有百条性命,也无从保全了。”

  萧林怒叱道:“闭了你那臭口,今日一剑一钹,咱们东海誓不罢休。”他回头向人丛中穿灰衣的东海门下一挥手,道:“大家齐上,今天不把几个贼秃毙了,怎消得这口怨气。”

  东海门下弟子哄一声,登时跃出来足有四五十人,只听得纷纷“呛啷”连响,齐都撤出了长剑,准备围殴。

  那十名红衣僧人居然不惧,十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个已将那受伤的僧人背在背上,看来很有拼死一战的决心。

  神魔厉奚突然低喝一声:“不要妄动!”将双方剑拔弩张之势喝住,一面缓步踱到场中,先向鬼手萧林说道:“二岛主且请暂退,这事原由老夫而起,自当仍由老夫而终,贵门弟子,最好别卷入是非。”

  萧林有些忿怒,但嘴唇连动了几动,却被厉奚那摄人心魄的眼神镇住,未敢出言顶撞,忿忿退到一边。

  神魔厉奚面上浮现一丝诡谲的笑意,转头向那些红衣僧人说道:“诸位大师父奉命行事,本也怪你们不得,但诸位成事心切,今日连伤了蛇形门和东海两处高手四五人,想来也抵得贵师兄红衣弥勒飞龙禅师一命了。不瞒各位说,那蛇头杖虽系由孙某人取来,却是老夫需用杖中金线蛇疗治一种毒伤,如今已事过境迁,老夫留下那蛇头杖也可说无甚大用了,令掌门了尘上人也与老夫素所熟稔,今天仍由老夫来作个主意,诸位取回蛇头杖,回去可以向掌门师伯跟前也有了交待了,至于飞龙禅师那笔血仇,看在老夫份上,一笔勾销了吧!”

  那十名红衣僧人尚未答话,鬼手萧林早已忍不住抢出来嚷道:“厉老前辈,倘依你这么说,难道咱们身受这些创伤就算白饶了吗?”

  神魔厉奚突然脸色一沉,冷冷道:“二岛主,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你如是一点亏也不能吃,那么人家受了一掌,又该怎么说呢?这几日正又是二岛主大喜之期,难道说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言下之意,大有些不满萧林不服仲裁。

  刁淑娴听见提到婚事,哪还能再呆在那儿,忙低头退回了大厅,但她并未离去,仍在厅上隔窗偷窥,倒要看看此事如何结局。

  鬼手萧林气得胜上全变了色,扭头向赤煞掌易斌看了一眼,易斌这时已由门下先将腿伤暂时包扎住,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抗声道:“既是这么说,咱们东海的人也无脸再留在刁家寨上,老二,传令叫所有东海门下,二更以前全部离山,咱们回去!”

  刁淑娴听了暗暗欢喜,但她爹爹刁人杰却着了急,连忙劝慰易斌道:“岛主怎的如此说?慢慢再从长计议,千万别因一点小事,彼此伤了和气……”

  神魔厉奚也冷笑道:“嘿嘿!我厉某人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向来在江湖中说话,还没有谁敢这么当面折辱过,自然东海洛伽岛威震天下,又自不同了。”

  刁人杰急得两面劝解,生怕这一来闹成了内哄,无奈赤煞掌易斌和鬼手萧林早已受够了神魔厉奚那种盛气凌人的闷气,又明知敌不过人家,气愤愤一心要拆伙返回东海,连负伤甚重的霍昆也费尽口舌,百般劝慰,赤煞掌易斌总是不从。鬼手萧林虽然舍不得放弃眼看到手的刁淑娴,但碍着盟兄,亦不便气馁,终于扶着易斌,率领东海门人恨恨而去。

  一场好事,被神魔厉奚几句话登时拆散,其中苦了霍昆和刁人杰,却喜坏了躲在大厅窗后的刁淑娴。

  上国寺众僧眼见东海二怪已和刁家寨绝情离去,心中亦是暗喜,那为首的灰髯和尚接过神魔厉奚交给他的“蛇头杖”,双手合十说道:“承厉老前辈慨允赐还宝杖,贫僧等自然未便违拗尊示,但那伤人的凶手,本门掌门师伯也曾严命缉拿,贫僧等实不便作主,且待归报了掌门师伯,那时如何处置,定当上覆厉老前辈。”

  神魔厉奚哈哈笑道:“老夫行走江湖虽然为时不多,谈不上一言九鼎的气概,但诸位大师父返寺之后,就说取杖伤人的,均系老夫知友‘金臂人魔’孙伯仁所为,令掌门或许就不致责怪诸位了。”

  众僧合十同声称谢,负了受伤的同门,掉头下山自去。

  待上国寺众僧一走,神魔厉奚这才笑谓刁人杰道:“刁兄、霍兄也许心中亦觉诧异,看来老夫倒似偏向着上国寺和尚,双手竟将蛇头杖还了他们,其实你们不知,他们那蛇头杖可贵的,全在那杖头中饲养的一条奇毒无比的金线毒蛇。这条蛇据闻自被上国寺前两代掌门和尚捕得之后,一直置于蛇头杖喂养,杖头只留粒米大五个小孔,作为喂食透气之用,平素谁也不曾旋开杖头,将金线蛇取出来观玩过,老夫久知那金线蛇甚是珍贵,于得到蛇杖之后,便已将蛇取出另行盛放,适才交还他们的蛇头杖中,不过放着极普通的一条赤炼小蛇,还给他们和不还一样,可恼那东海二怪不明就里,竟然强要动手,真是其笨如牛,可怜可叹。刁兄能不要这种女婿,正是蛇形门的运气,想来二位得知原委,当不致再怪老夫此举大异常情了吗?”


  刁人杰和霍昆听了,齐都一惊,那霍昆忙道:“厉前辈神机隐意,别说他们,连咱们也猜他不透,他们不悉前辈用心良苦,这一去,岂不太冤了?依霍某看,还是立即嘱人去追上他们,只要将前辈这番用意向他们一说,东海二位岛主必然释怀归来,彼此竭诚相共,不是太妙了吗?”

  刁人杰也不禁怦然心动,忙要命人去追赶东海二怪,但却被神魔厉奚拦住,他道:“区区东海二怪,有什么值得刁兄屈尊结交?若说守望相助,老夫自信不致还有求助于他们的时候,若说刁兄失一佳婿,现成便有一人,刁兄怎的反舍近而求远呢?”

  刁人杰讶道:“果真?怎的刁某到未曾察觉?厉老前辈有什么合适之人,欲介绍于咱们刁家寨呢?”

  那刁淑娴在厅上听得清楚,芳心怦怦而跳,聚精会神,要听听神魔厉奚会推介何人。

  神魔厉翼哈哈一阵敞笑,说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论声望,论武功,相信不在那姓萧的之下,而少年英俊却还非萧林可及其万一,老夫久有改介之心,只可惜刁兄既已应允东海在前,是以一直不便明言罢了……”

  刁人杰和霍昆齐声惊问道:“这人是谁呢?厉前辈何不明示?”

  那神魔厉奚用手指着一人,朗声笑道:“喏!二位请看,老夫所介即是长安城赫赫有名,英爽倜傥,金刀李长寿,你们看看他可配得淑娴侄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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